【霹雳人物】素还真的三化身：天跻爵、三余无梦生、鷇音子

诗号：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肩负青囊走南北；三寸知息，十面洞心，掌握乾坤通天阙。

        天跻爵一副西洋绅士的打扮，是个英秀清目的少年郎，脚有点跛，拄着一根玉晶杖，外号齐烟九点，却被秦假仙叫成“跛脚九点”。他身上怀揣流金时计，也经常拿着那个表来看时间。毕竟他是素还真从时间城借一段时间而成的化身，时间有限，所以必须要合理规划时间，尽可能高效地处理好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他太忙了，武林事端太多，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解决这个问题后，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得去处理下一个难题，有时问题一下子涌过来，他也只能把最紧急的问题先处理，再来着手其它事情。

        他的性格机智幽默，用他的好口才和过人的智谋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把阴险狡诈的血傀师“阴”了好几次。他平和、温婉、机智、聪明、从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危险，他也是淡定的，但偶尔也会为一些事而轻叹几声。事实上，在这份轻叹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惋惜、悲愤、沉重。他是素还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面对着自己的朋友，始终保持着一份距离，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但无怨无悔，默默地承受着，担起拯救武林的重任。

         他也会有情绪愤激的时候，当一页书被邪九世和魔皇合攻，受了重伤，性命堪危，他非常紧张，手中的拳头紧紧握起，“保护前辈”的决心坚定不移。他设法相救，但梵天仍被偷袭落入熔岩，天踦爵一面举行公祭，一面暗中救治一页书。在一页书的丧礼上，疑心甚重的血傀师亲自前往定禅天一探究竟，被他狠狠地赏了一顿拳头。后来妖界与佛乡大战，佛乡惨败，佛剑分说因此身亡，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竟吐出一滩的鲜血，这都反映出了他内心的无比悲恸。

       知道自己时间无多之后，他约见血傀师，决定与他同归于尽，以天机忏绝学来结束血傀师为恶的一生。在前一晚，秦假仙与业小灵在荒野中行走，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们便走进一间破庙躲雨，正遇见了正在生火的天踦爵，他把一个任务交给秦假仙，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这一幕，看得真令人心酸。

        将血傀师打倒后，他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袭蓝衣，衣袂飘飘，美丽得恍若仙人，亦如昙花一现，怅然而逝。尽管武林还有那么多的危机还没解决，尽管他还想心心念念着这个饱受苦难的苍生，尽管他还想为苍生尽一份心力，然而只能无奈地感叹：“被时间掌控的人，再无自由。看莽莽红尘，谁将韶光偷换，人也好，魂也罢，不过一抹塘荷影。”当秦假仙从破庙里醒来，按着他的吩咐到达现场办事时，他已消失不见，只留血傀师的尸体和寂寞的悲风回旋着，只剩下悲哀的呼唤：“跛脚九点素还真啊……”令人听着特别难过。

        秦假仙根据天踦爵的指示到达了非马梦衢，遇见了与天踦爵模样相似的三余无梦生，三余无梦生否认天踦爵的身份，但秦假仙还是表示会支持他。

         天踦爵的时间用尽后，三余无梦生就出场了，他们拥有同样的面孔，但性格气质不同。在形象上，无梦生气度不凡，面容丰神俊逸、眉目英秀，拥有着温文儒雅、飘逸洒脱的气质，一袭白衣，手持羽扇，谈笑自若，像一位隐逸又出世的高人，如诸葛亮，身在茅庐中，却密切关注着天下大势，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决胜于千里之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比天踦爵更从容淡定，总是一副优雅闲适的模样，时常在自己的居所非马梦衢里面弹琴、喝茶、写字，生活悠然。面对邪恶势力的逼杀，他神态自若，凭着智慧和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化解了危机和冲突。所以有评论说，千万不要在杀他的时候让他说话，否则就杀不成了。

        尽管他很聪明，但也不可能事事都能预料和掌控，事情太多，难以兼顾，谋划太多，亦会身心疲惫，特别是为了解决意琦行的天之厉意识，他冒着生命危险，用自身体内的时计引出圣婴主体内的逆时计，但也把逆时计引入自己体中，从而为自己身体埋下一个不定时炸弹。后来鷇音子的出现，更加深了他的压力。尽管都是素还真的化身，但他无法对鷇音子完全信任，两人的斗争由此开展。烽火地坑的赌局，三余无梦生不轻言失败，不顾逆时计的影响换取未来筹码，三余无梦生虽赢得胜利，取得圣魔元史，但时间即将用罄。

           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后期，他不再复开始的从容自信，为了解决众多问题时刻奔波，很少回到住处休息。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其实他和天踦爵一样，承受的东西很多，走得也很艰难，所以有些评论说他像诸葛亮一样是累死的。他对邪恶势力无比痛恨，又难以作为。得知超轶主被信任至极的手下吾不留所杀，他悲愤不已，对吾不留一顿暴打，平时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他难得这样失态，足以表明他内心的愤怒之极。后来得知接到一路禅的信，信中告知青霜台被东皇杀死的消息，他更是悲愤交加，把信撕碎，咬牙切齿：“东皇——”接着秦假仙又慌慌张张跑来报告朝天骄的死讯，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气急攻心，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两个小童还是照常守在火炉边烧火，他说过，只要火烧起来了，他就会没事的。于是两个小童拼命烧火，火却怎么也烧不起来，好不容易着起来后，又很快熄灭了。似乎这一次，真的要走到尽头了。看着这段情节，我突然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秋风五丈原的那段情节，充满了无奈与哀伤。“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也和诸葛亮一样，心有余力而不足，临行前他向秦假仙交代事情，说到一页书时，他却只能说：“就顺其自然吧……”语罢，一滴清泪缓缓而落。他已经没时间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似乎死不瞑目，他哀叹道：“时间，从来只留恨，不留人……”他多不甘心啊，武林里还存在那么尚未解决的问题，邪恶势力还在肆虐着苦境的百姓，他还想继续为武林出力，却没时间了，徒留叹息和长恨不已。

         或许是心有感应，鷇音子站在山岗上，为无梦生吹了一曲。一曲送远，天涯人不还，曲调悲凉，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那天晚上，天又是下着倾盆大雨，秦假仙和业途灵跑到一个破庙躲雨，秦假仙隐约做了一个梦，在一望无际的金色芦苇丛里，一抹熟悉的身影沐浴在橙色温暖的霞光之中，仙姿飘逸潇洒。

      秦假仙赶紧跑过去，大声地呼唤着：“素还真啊……”那声声的呼唤，好像在说，你别走啊，武林还那么需要你……他对他说了好多话，可是素还真沉默着，似乎听见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交给了他一串佛珠，然后转过身，飘然前行，最后消失于霞光中。

         这是一个别有深意的梦。在之前，秦假仙跑去找无梦生，发现非马梦衢已经消失了，只剩门边的柳树依依，

        当日新柳栽，而今叹何来，淫雨湮埋，烟风困柳，人，是留，不留……

         当日非马梦衢因遭受破坏而迁居他处时，无梦生便在门边改植柳树，他说：“或许是想留住些什么吧……”如今，却只留怅恨了。

       鷇音子的形象有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

       前期的鷇音子是一个清神峻骨、超凡脱俗、孤高冷傲的世外高人形象，充满了道家色彩。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在自己的罗浮山上闭目打坐，偶尔打打太极，身旁的炼丹炉则飘出袅袅余烟，为此地添了许多仙气。他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仙人，冷眼观看世间红尘。他似乎无所不知，掌握全局。他声称立场中立，前来问事的，不论正邪，他都会解答。

          但他的一些作为令人难以理解，比如他对无梦生充满了关心又具有敌意的矛盾态度。他通过步香尘要求无梦生前去见他，两个化身若是相见就会产生夺时之争，如王见王一样，死棋。无梦生巧妙地化解了这一场危机，事实上鷇音子也有意化解这样的时间束缚，却在一开始不表现出来。他想无梦生回去时间城，否则无梦生最终会魂销魄散。但无梦生因为他和圣魔元史的关系而无法放心，因为鷇音子原本是圣魔元史采取以素制素阴谋的一个工具。他对无梦生很关心，但又总是和无梦生作对，他和无梦生的处事态度截然不同，无梦生的处事讲求仁义，尽力保护各方利益，把伤害减到最低。鷇音子处事则态度强硬，冷酷无情，不择手段。他借步香尘之手消灭妖界，一方面是为了地狱变能摆脱妖界的束缚，专心撰写天机谶，另一方面也为了让四智武童失去妖界这个助力，难以有所作为，从而回到时间城。出发点是好的，但手段却不免残酷。

         面对地狱变的疑问“恩公所走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吗”，鷇音子心中首度产生了迷惘。云渡山一役，正道惨败，看着一个个正道之人丧生波旬杀死，身在时间城的素还真心情沉痛，悲愤不已，无比渴望地想要守护自己的朋友，努力挣扎，震碎了时间城的日晷，仍是无能为力。小四受了重伤，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决定去罗浮山进行托付。在罗浮山地界，小四遭到元史化身攻击，奄奄一息，他发现后愤怒不已，把两人好好教训了一场。一向冷静淡然的他为此怒气勃发，其实也体现出他对小四的关心和重视。在这最后一次会面，两人坦诚相待，小四决定相信他，并把武林托付给他。他也更加坚定自己所走的道路。想起地狱变的疑问“恩公所走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吗”，他能够非常坚定、毫不犹豫地答道：是自己选择的。

        之后的鷇音子开始有了改变，与前期孤高冷傲的形象不同，他变得平易近人，亲切温和，不再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放下高傲，能屈能伸。为了对付逆海崇帆，他放低姿态，答应成为它的信徒，不顾伤痛，攀爬绝高的刀梯。他积极运用他的好口才游说各方势力，语言平和圆融，可以说，这个时期的他儒家气息更浓厚些，也更接近素还真的形象。杀波旬，灭元史，破尘世暗夜，正邪的斗争艰巨而惨烈。后期的他似乎缺了前期的从容和无所不知的本事，又或许是敌人过于强大棘手，使他步履维艰。他是有胆魄的，处事果决，为了不让众人的牺牲白费，他不顾殊十二的误解，尽管霁无瑕有向善之心，依旧把祸棺祭进行到底。为了灭圣魔元史，他不顾立誓峰上的自咒誓言，决意消灭元史。

            后来逆海崇帆发动皂海荼罗大阵，尘世暗夜开启，苍生陷于无尽的苦难中，尘世暗夜降临，虽暂时免去天罚，但他毫不在意自身生死，仅心系苍生之苦，积极奔波安顿受灾难民，谋思瓦解潜欲阴谋的方法。破天计划失败后，他从天机谶中悟得方法，而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生命。破天计划再启，他被天火焚身，最后魂消大地，仅留众人悲恸。但他也是无悔，将近魂销魄散的那刻，他想起为诛恶牺牲的众人，不禁笑了。尽管路走得艰难，但“吾道不孤”，他不是孤军奋战的，所以他微笑着，看完了在人世重见的曙光的最后一眼，无悔而逝。

        那时候，鷇音子被绑在台上遭受天火之刑，秦假仙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决定要救他，不顾刀梯的厉害，任由梯子割破手掌，鲜血满溢，一步步艰难地爬着，想要救自己的朋友。那一幕，我看了真是非常感动。

        天踦爵、无梦生、鷇音子，他们都是相似的，都有胸怀天下、济困扶危的救世之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不管遭受多少误解与谩骂，不论面临多大的危险，他们始终坚定自己的信念，拼一残躯为苍生除恶，为苍生造福，就算深受重伤，也是马不停蹄地为诛恶事务奔波，从不考虑自身的安危。这样的品质多么可贵！所以素还真一直以来都是武林的支柱与希望。           

          其实武林那么大，高人肯定不少，但是这些高人都是出世的，在自己的优雅居所里自在悠闲地弹琴看花，吟赏烟霞，享受着惬意。但是素还真不一样，他一直都在为武林奔波，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好好地享受自己的生活，总是为了苍生的安危苦难殚精竭虑，尤其是他的好意在不被人理解的情况依然能够坚定自己的路，这就难能可贵了。

          其实我觉得霹雳布袋戏的魅力之一是创造了素还真这个形象，他所拥有的人格魅力能深深地打动观众。济世，是一个中国文化里的一个悠久传统，济世一直是古代士人的人生目标。拯救苍生，这样的题材很常见，却依旧百看不厌，总是为此留下感动的泪水。或许，是这种崇高的精神太可贵，而当代太缺乏了，所以只能从这些艺术形式中得到弥补的满足。在霹雳布袋戏里，人物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人生和生命范式，壮烈的、可悲的、喜剧的、惋惜的……编剧也尽量创造不同个性和生命范式的人物，观众因此领略了各种人生百态，也有所借鉴。

          多数都是悲壮人物，他们有着崇高的情操，有情有义，但却死得悲壮无比，让观众潸然泪下，刻骨铭心。不论选择什么样的路，都坚定地走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无怨无悔。这样的人物很有感染力，也多得观众喜欢。但还是要做出一些区别。

          像大宗师古陵逝烟，他是一位枭雄，他有一番雄心壮志，也坚定不移地要实现自己的巨大野心。他为人野心勃勃，阴险狡诈，有手腕，做事心狠手辣，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不管他人目光，不讲道德正义，无视亲情伦理，凡是挡在前路的阻碍，通通都要消灭，谁也无法妨碍他。他这份对目标的惊人执着、专一决绝，冷酷无情的手段，强大的气魄确实很令人佩服，但也只是佩服而已，配不上以“尊敬”二字称呼。因为他追求的只是一己私利，满足的是一己野心，他的路，是踩着无数的尸骸走出来的一条血路。他的诗号是：“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与苍生的背离，注定了他的结果必然是失败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就算能够成功，也难以长久，历史有无数的例子可以印证。那些不同的生命范式，有着各自的动人光彩和魅力，但我还是更喜欢为苍生谋利益的那些大义之人。

         其实看霹雳布袋戏，我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为什么恨呢，因为剧情太虐了，好人总是死得太快，又悲壮又惨烈，而邪恶势力不断疯狂地增长，我常因此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所以太感性也不是一件好事，明知道是虚构的故事，但仍会为故事中人物的悲欢而动容。另外也跟它的气氛渲染得好有关，旁白和台词不仅凄美，而且配音也很有感染力。闽南语版的配音刚开始听不习惯，但看久了就觉得很有味道，音色不算特别好听，但是在感情表达方面真的非常有感染力，所以每次回忆剧情，想到那些声音，像秦假仙对素还真的声声呼唤：“素还真呀……”就会感动地落泪。不过国语版的配音也在进步，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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