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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灵光》文字版——一起来领略许嵩的文笔和思考

八卦谈 佚名 2022-12-03 11:17:14

写在前面:

近来反复阅读《海上灵光》一书,甚是喜爱。本书的价值远超一本游记,它包含着嵩哥的生活态度及音乐态度,能帮助嵩鼠们更好地理解他的音乐。于是我将其文字部分摘出来,与你分享,深入这位“最佳歌手”的内心世界。

我将嵩哥独特的思考,炼字炼句用颜色标注。

文章的Word形式已上传百度网盘,链接放在评论区。

全书共13919字,预计阅读时间40-60分钟,收藏下来,闲时随手翻翻为宜。

《海上灵光》 许嵩

但凡能撩拨起人某种情绪的音乐,一定是富有画面感的。

创作音乐,即是用音符描绘心中画面。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而这一回,方式换成,直接给出画面。

这些画面里,有些是摄影师镜头下的我,有些是我镜头下的希腊风物。

这些陪同画面的文字,笔随心走,无甚拘束。


之所以选择去爱琴海域的希腊行走——它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慵懒诗意的现代生活,让整个国度仿佛灵光笼罩般神秘而浪漫,令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时机抛下工作扑向它的怀抱一探究竟。终于,在2013年的这个春天成行了。感谢在这段日子里陪伴我的同仁,以及所有在希腊结识的新朋友,这本书既是我与读者之间的一个分享,也是我与你们之间的一个纪念。


有年我在云南大研古镇,迎着夕阳走过一户人家,院门口摆着一些不错的油画,于是我踱了进去。进屋,四壁挂满了画,颜料味道很新鲜,但屋里没有人。我就自顾自的挨个端详每一幅画。

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才发现从一个逆着光的角度,老板站在窗外捻着胡须,笑眯眯的观赏我对于画作的反应。

——此刻轮到我站去逆着光的窗外了。


北京时间4月3日凌晨1点,出发。

航程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飞行在海洋之上,前后无着。

想当年,腓力二世建立了泛希腊同盟,他儿子亚历山大三世东征,一路杀到了印度河边,面对如此一望无际的海水也是相当惆怅的,因他以为已打到世界尽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再征伐了。

万没想到,海那边还有个中国。

雅典时间下午3点,海那边的客人落地。


路边的虞美人,也叫罂粟花,展开一段欲罢不能的旅程?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先去看人,再去看景。人,才是一个地方的核心。热闹喧嚣一点不打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遥想当年,苏格拉底就是在这街头巷尾和雅典市民即兴辩论哲学与政治。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这成为他的生活方式。

与孔子、释迦牟尼一样,苏格拉底没有留下任何著作,只有弟子对他生前言论进行过记述和整理。

或许,站在人类智慧金字塔顶端的这些人物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不立文字的道理——抛弃文字,方能以心传心。

著作等身的,多半只是些博学之大儒。


在《理想国》里克法罗斯说:年龄一步步增长,离衰老越来越近,会让人更清晰的认识自己的人生。年老的人会不断问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做过害人的事,害过什么人,等等。一旦发现自己做了错事,就会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像孩子一样被吓坏。

然而,如果活的很坦荡,那么晚年的生活就会如品达所说的那样:永存的希望指向光明。

在教堂门口,她的表情平静的难以捉摸。

要么,年轻时坦荡的足够彻底。

要么,此刻的悔足够投入。


回到房间,酒店贴心赠饮。

孤身一人则喝水。

两男则喝酒。

一男一女则喝水。


晚上十点。

柜子里的家庭式音响播放着一张钢琴曲CD。忽然觉得音乐里的氛围和这环境无比融洽。

移步窗外,眺望爱琴海,掏出相机拍下城市尽头的夜。

坐在这里,有一些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是非常令人欣喜的遗忘。

大多数的闷闷不乐皆是因为记性太好。

许多念念不忘,只是一瞬;许多一瞬,却是念念不忘。——2010.7.29


夜色温柔。

路边种植了许多橘树。橘子熟透了就自顾自坠落,自顾自崩裂,丝毫不等采摘的人的怜惜目光。


雅典日照非常强烈。今天刚第二天,就发现手和手腕有了色差。

因此,墨镜也和防晒霜一样是我们出门必备的工具,而非造型的元素

因为工作缘故,难免遇见一些潮流偶像。有的人在昏暗的演出后台里或举办于夜间的红毯秀上戴着纯黑墨镜,穿着设计怪异的服饰,看起来自我感觉很好。如果配上一些狂热的粉丝,这套表演将如虎添翼。

内心愈是空乏,外部表现愈是要“装”,行头愈是要与常人拉开距离。

哪怕这墨镜让人在黑暗中看不清路,这衣服非常令人不适,这鞋子已经把脚磨破……依然表演出陶然其中的样子。

以后看到把自己装潢得非常乖张的人,不应该将其视为一种搞笑的表演。

应该视为一种非常搞笑的表演。


先贤显现(xiān xián xiǎn xiàn)


城市的尽头,背投无边的烈日,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逆光走来。

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我才看清,与我唯一的区别是,他没有眼睛。

他的脸上,人们通常安放眼窝的那两个位置,赫然是平整的。白皙光滑的皮肤覆盖。

忽生敬畏的好奇。

“你是谁?”

“苏格拉。”

“……底?”

“就苏格拉。没有底。”

“为什么你没有眼睛?”

“因为已经不想再看到什么了。”

“为什么我们会一模一样?”

时间静止了片刻,苏格拉转过头,背面不是后脑勺,而是一张我多年后沧桑的脸。

视界之外,想象之中。

——2011.3.5


雅典娜站在肩膀上。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看过一个动画片叫《圣斗士星矢》,它以希腊神话为故事背景,显得颇具文化含量。

在神话里,“雅典”这座城便是因她的名字而命名的——

腓尼基人建了一座城,为了争得取名权,战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塞冬展开了一场较量,他们约定谁能为居民提供最宝贵的东西,谁就成为这座城的守护神。波塞冬变出了一匹厉害的战马,而雅典娜变出了一棵象征和平的橄榄树。

向往和平的人们放弃了战马,毫不犹豫走向了橄榄树。

三毛在《我的宝贝》里面问:如果有一天,你在以色列的一家餐馆里,听到那首李泰祥作曲,三毛作词,齐豫唱出来的《橄榄树》,你,一个中国人会是什么心情?

在希腊,没有听到过《橄榄树》,但是漫山遍野随可见的橄榄树,总是让人想起这首歌,想起她,想起她的撒哈拉故事——耳朵是否听见那早已烂熟的旋律,好像也不重要了。

其实,一首好歌若被听得太多,如同一个美女被盯得太久,下场是惨烈的。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橄榄树》


帕特农神庙,这颗星球上最闻名的神圣建筑之一。

到了希腊如果不过去看看,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它的神圣丝毫不能阻挡它在历史长河里遭到地震的破坏、尼基人的摧毁、岁月的风化。

这个时节来访,刚好碰到工人在修缮。

“世上好物不坚牢”。

也许,放下对“美”和“好”的愚妄执著,才能够最大限度的接近美好。

这一刻它依然屹立在这里——也就足以令人拊掌叫好了吧。


古希腊战事连连,对内、对外都频繁,一个希腊男人一生中至少会经历一场战斗。曾经誓不两立的宿敌,直到现代关系也是紧张的,如同日本之于中国。

明治三十七年(1904年)二月四日,在对俄宣战之前,明治天皇吟咏道:

四海皆同胞

人世间

为何兴起波涛

指挥或发动战争的统治者们,绝不会忘记表演自己具有人情味的一面,反正上战场的又不是自己儿子,只管忽悠别人家儿子卖命就好。

悲剧之父艾斯库罗斯描绘道:

送出去的是一个个征人

迎回来的是一罐罐骨灰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 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 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 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如此这般长云,有把它一刀切断的冲动。

柏拉图的《会饮篇》里写到一个神话:人类最初是两性连体,后背相连,有两个脸两对手足一对性器官。两性经过滚动翻转便可交合。主神宙斯看不下去这种形态,因而把人类一切为二。

于是乎,人们用一生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一旦遭遇写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希腊文人就赶快祈祷缪斯(muses)女神赐予自己灵感。

一旦遭遇写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就赶快睡觉。

普契尼如此描述《蝴蝶夫人》的创作灵感:这部歌剧的音乐是上帝直接口述给我的,我干的事只不过是将它写下来。

我当然无法体会大师的状态,但事情可能和上帝关系不大吧——

有学者认为,人在大脑思维之外,还有一种“藏识”参与完成工作。比如,我们出门散步,大脑绝不需要思考每一步怎么迈,我们借散步的时间思考别的工作也基本上不会摔跤,因为是藏识在完成走路这件事情。

我们开车也偶尔短暂神游到别处,想些别的问题,然而不知不觉就已经开到了目的地——绝大多数时候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藏识帮我们完成了开车的全部身体动作。

藏识是比意识埋藏的要深的一种识。

所以有没有可能,创作者日常的积累和修炼,已经把某些创作动机和灵感片段留存在藏识里了,到了某些时刻它会不自知的被调用出来。

积累和修炼若是不够——那只好去求缪斯了。


小黑走着走着不高兴了,就横卧在巴士前。

没有喇叭,没有驱赶,一车人就这么傻等着它自己走开。

看了三五分钟,禁不住同伴的催促,我按下快门后就离开了。直到离开时车狗双方依然僵持,场景令人莞尔。

骨子里要有多么闲适,才可以如此有爱。


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除非给我钱的同时还能给我尊严。


爱琴海的码头,傍晚时分,熙来攘往。

如果十年前拍下这幅一家三口看海的温情画面,我可能会为其命名《爱琴海边的爱情》。可你知道,那么做注定只是一厢情的解读与年少人爱煽的情。

太多的人并不相爱,却因为种种现实因素的绑结为夫妇买车买房子孙满堂,度过一生——缺乏爱情的婚姻,但倒也相安无事直到终老。

太多的人最终嫁或娶的,并不是年少时让自己心动并不顾一切付出的那个人。

说来虽是常态,但这常态也着实悲凉了点。

——不过也正因此,纯因爱情而结合的婚姻方显得如此珍稀。


半山腰上的餐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此一家。老板的住所建在餐厅后面。亲自跑过来下厨做饭。绿树包围,鸟语花香,好一个安身所在。


德尔斐的阿波罗神殿。它在一个山坡上,坡名太长没有记住。

阴天,风很大,我们一行人驱车百余公里,来到这里时天色已晚。

萧索的气氛,算是应了景了。

古希腊人做一件要紧的事前,一定要来这阿波罗神庙求神谕。

神庙天天开放,但是阿波罗本尊每月只驾到一次。每月他驾到的日子,只有特权阶级才能有资格来求神谕。想到我们逢年过节的时候名刹古寺的第一炷香常常由达官贵人花巨资买来上,套路与此相近。

康德说:“我们应无条件的相信,以我们最诚悬的努力仍不能达到的善,神将帮助我们达成。”

我补说:“我们应无条件的相信,以我们最诚的努力仍不能达到的个人事功,神绝不会帮助我们达成。”

因地不真,果招纡曲。


当时人们笃信,德尔变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这个突起的石头所在地,叫做世界的肚脐。

我问导游我能不能过去摸摸肚脐。

导游说没问题的,只不过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把你带走就是了。

……

他们对于文物保护是非常敏感的。据说有个人在某景区捡了一块地上的石头准备带回国作纪念,结果在机场安检的时候被查到,那石头是遗迹的残片,于是盗窃文物罪,坐牢去了。

我们在帕特农神庙时,摄影师的相机也被管理处扣留,理由是这玩意太professional,只准用家用相机。我们说,在家我们就用这个。老外冷笑一声,自顾自把相机拎走了。


古希腊最早的剧场。

没有麦克风、音响、效果器这些,古代表演者只能借助这个在大自然里建构的声学环境来传递自己的声音。

你可能感受过在卫生间或房间某个特殊的角落里唱歌时声音会特别舒服。其实你的声音不曾变化过,只是混响帮了点忙。

我试着站在舞台中心大声喊话,观众席上听见的声音效果很合适。在遥远的古代,声学知识体系根本没有建立,建筑者不知怎的却做的这么好。

至于这种梯形的观众席,后来的很多体育场便效法了这种结构。


雅典帕那辛纳克体育场

1896年,4月6日,现代第一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这里开幕。

那天午后,群雄逐鹿,风云际会。

荷马说:“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双脚的速度和双手的力量所赢得的荣耀更伟大。”

按此逻辑,以唱歌这种不动手不动脚的事而赢得的荣誉实属渺小;唱跳型歌手稍好一些。

但第一届现代夏季奥运会并没有产生金牌得主。

据说,东道主认为金子俗气,于是授予冠军银牌和橄榄叶环,亚军铜牌和月桂花冠,第三名则只有铜牌。

我就不要银牌铜牌了,来个花环意思一下即可。


中间是主厨,他非常享受做菜这件事。每次服务员端菜,他都跟过来询问口感如何,眼神里充满自信光芒。如若看到有人盘子里剩菜过多,他就殷切询问问题出在哪里。我因吃不惯某种当地调料的口味,但剩着又无法面对他,于是偷偷把满盘食物都倒给了邻座的同伴。主厨看到同伴的盘子后脸部逐渐呈绿色。

这是我毕生所吃过的甜品的最高峰,即便它看起来如此貌不惊人。我不惜用一页的纸来缅怀它。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纸张如果能注入味觉就好了,舔舐本页纸便能品尝一模一样的美味——大概在哆啦A梦的世界里能实现。


明天清早,就要坐船离开雅典前往圣托里尼。酒店的经理非常热情,对我们这群东方来客嘘寒问暖,并预祝我们下一段行程愉快。那热情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和居住在希腊已近十年的导游探讨这个问题:为什么总体上而言希腊人的面部表情比中国人丰富得多?那声情并茂的程度简直如同在演电影,让人怀疑周围有没有一台摄影机。

而在我们的世界,你知道,一个陌生人所能给予你的最多的面部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最好的状态就是不在状态。

讨论结果的自豪版本:汉语博大精深,光是用词汇就已经足以精准表达情绪;而希腊语的词汇量相比之下就小得多,如果不辅以身体语言和表情语言,很多时候情感不足以充分表达,搞不好还令人误解所表达的情绪——这样一来,在进化的过程中,渐渐地,希腊人的表情肌丰富了。

讨论结果的自惭版本:古希腊是民主制的发源地,民主一词由“人民”和“主权”两词组合而成:人民掌握权力。人民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有足够的把控感和安全感,这种骨子里的安详,形于外可不就是谈笑风生?

而在安全感不够高的另一片土地,人们下意识的在与陌生人打交道时进入戒备状态,习惯性的隐藏自我的真实情绪,喜怒不形于色。人们一边厌恶城府深的人,一边欣欣然栽培着自己的城府,并且美其名日成熟。

打住,睡前闲篇扯太长影响睡眠质量。雅典晚安。


清晨五点起来坐船。起床气冲亮半边天。

士可杀,不可早起。

不懒觉,毋宁死。


手机真是个危险品。它能让你随时联络到整个世界,但也能让你随时联络不到自己——陷在各种APP中,生命耗费得极可惜。

有一段时间我爱看微信和微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越发显露出不真实的一面,开始充斥表演。一部分人表演着自己有品味的物质生活或展示着对人生的卓绝见识,但若仔细推敲,字里行间一多半没有什么温度。

至于我的微博——写出来的都是真话,但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真话。有痛有痒的,留给音乐要比留给140个字稳妥。

有位朋友,发了同一幅自拍照片——在微博配上的是充满正能量积极幽默的文字,在朋友圈的配文却大倒近日生活苦水,情绪低落。

我说,这么分裂干脆不发不就好了。

他说,需要让粉丝知道自己过的很好,对自己充满信心和关注。我们不能露怯不能展示内心的脆弱不能表现出没有勇气的样子。

我想有朝一日若能赤诚相露伤口,根本不怕别人幸灾乐祸根本不怕别人撒盐根本不怕暴露情绪死穴,那才是真有大勇气了。

有朝一日,发表个人言论时不再考虑会收到赞许还是抨击,就纯粹只是表达真实想法并且不再锻字炼句,那真是大大的有勇气了。

当然那从表面看起来的确有和无脑之辈混同的可能性,除非熟识与了解的人—可话又说回来,“不向无关的人证明自己”,那真是有大大大勇气了。

所有的人把时间花在了互相解释以及庆祝他们意见相同上。我的天,他们有多么看重“所有的人意见相同”这件事。—萨特《恶心》


游轮在海上已经行进了五个小时。在客舱里坐得倦了,跑去甲板上透透气。

强烈的海风裹挟着水雾扑面袭来,很快我的下巴开始往下滴水——虽然湿漉漉不太爽利,但还是挺享受与地中海之水的亲密接触。

“水是万物的本原”。

后世公认泰勒斯是希腊最早的哲学家,凭的就是这么一句不太正确的话。泰勒斯发现每次洪水去后,不但留下肥沃的泥,还在淤泥之中留下了胚芽和幼虫,于是得出了万物由水而生的结论。

尼采立场明确的表示过,泰勒斯的这个命题就事物本原问题表达了某种看法,把他和“信教的人”“相信神话的人”区分开了。泰勒斯越过了当时物理认识的低水准,第一次接近“一切是一”的抽象观念,从而提出了一个哲学命题。

由此可见,任何领域之第一人,都不一定拥有绝对的正确,但拥有一定的勇气绝对正确。


这里拥有“地球上最美的日落”。

好极端的介绍语。但你又很难说它言过其实——当你带着朝圣的心情立足此地,你已经暗示自己要专注于风景;而一旦专注,美则被充分放大——那一刻,说最美似乎也毫不为过了。

虽然,落日依然还是那颗落日,和你站在小区或办公楼前看到的毫无二致。

境由心转是也。


人之旅游,无非是走出原本的生活情境,跑去别人的情境里寻新鲜。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换成希腊人的说法是:你的头脑是一所房子,“休假”即意味着你把房子里本土产的家具,换成一堆外面产的家具。


这家酒店悬挂在山崖的断层上,房间像洞穴。一间一间完全独立开,错落有致——如果抛开砖瓦钢筋和外部装潢,我们真的是睡在山洞里的。

昨夜在洞里做了一个乖张的梦。醒来后居然花了几十秒才用力想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平时就常做一些场景和灯光诡异的梦,不知这是否是来自宇宙某种更高级别生物的暗示——那些通常称之为神的。

据弗洛伊德研究,原始时代的人,普遍相信梦与超自然的存在有广泛的联系,相信所有的梦都是鬼神的后示——梦对做梦者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做梦就是在预卜命运和前途。

而亚里士多德在两部作品里谈到过梦,他却坚信:梦是心理所致而非依靠自然,是人“精力过剩”的产物。

当代人宁可诊断自己精力过剩,也不相信世上有神话,年复一年的,做着没有梦的梦。


昨晚做了个梦。和一个高中时候并不熟识的女同学在一家灯光灰暗的西餐厅吃饭。看不清她的脸。只有姓名作为符号。饭后散场,过马路的时候走失在车水马龙。我左右找寻,急速朝我驶来的车灯照的眼前一片白。惊醒。

很多如是的梦。没有开头和结尾。出现一些在现实中从未挂念或频繁接触的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类理论完全不适用。

——2006.9.20


平时喝酒少,偶尔喝也只喝甜红、香槟这些度数较低的酒类。

这里的葡萄酒非常甜,据说是把葡萄晒成半干然后酿制。很多人家都会在阳台或小院里种葡萄,自己酿酒,餐厅更是如此。

古希腊人信奉的神有很多,有一个专门的葡萄酒之神名字叫迪俄尼索斯。传说他拥有把人弄醉的力量,还能够布施欢乐,因此深受人们拥护。

酒和欢乐总是联系在一起——无酒不欢。

酒和苦恼也常联系在一起——借酒浇愁。

欢乐和苦恼必然联系在一起——每一个欢乐背后都隐藏着当这个欢乐失去后的苦恼,每一个苦恼背后都隐藏着当这个苦恼失去后的快乐。


“黑沙滩”,因为沙中含有大量的火山灰。

今日大风大浪。

作家Ray Bradbury写过一件关于沙滩的事:有个人在悬崖上往海边眺望风景,发现沙滩上有人画了个人脸的图案。他觉得这个人脸画得太美了,简直是一幅绝伦的沙画艺术。他必须把这幅画作和别人分享。

但,问题来了。要不了多久,涨潮的海水将冲洗掉这幅让他惊艳的人脸。他无力将来潮的海水逼回去,他倒是可以回家拿相机,但是这样也只是拍摄人脸而非保留这幅人脸作品,况且等他大老远的拿来相机,海水估计已经上岸了。

最终,他选择继续站在原地,一个人欣赏这完美的人脸,直到它淹没在汹涌的波浪里。

那些在生命里留不下又带不走的,往往是最美的。

江河流水,潺湲不绝,后浪已不复为前浪。浮不凝滞之泡沫,忽而消失,忽而碰撞,却无长久飘摇之例。世人与栖息之处,不过如此。—《方丈记》


至少有十年都保持着脑门前的刘海。将眼睛半遮半挡很有安全感。

不太相信什么挡住额头就挡住了运势之类的话。

不过,刘海看起来确实有幼稚感觉,乃至于很多人想表现自己蜕变成熟的第一招就是把刘海梳上去。

更进阶则可以把胡须留起来,肌肉练起来,劲儿端起来。

但这些注定只是针对外部世界的表演,对自己而言实属浪费精力。人不可能全然不顾外人看法,但不必沦落到活给别人看。

需要时常拎出来检视的:自己是在努力“做更好的自己”,还是在努力做他人眼中更好的自己。


和临时登场的小家伙追逐玩耍了一整个下午。小白跑的气喘吁吁呲牙咧嘴的。

“小白”是我取的。

导游先生表示由于肚皮上有点黄,叫白黄更为严谨,于是一直白黄白黄的叫,对此我从耐听性的角度表示了强烈抗议。

没有家人,流浪是小白之宿命。我们是它的过客,无法为它做任何事,甚至连一块饼干也没有买来喂。离开时,小白趴在黑沙滩上深情目送我们,直到我们的车子消失在转角。

终有一日,小白将在岛上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死去,所有的欢愉和苦难就地消散,清洁工把它瘦小的身躯扫进垃圾车,和无数的脏臭垃圾一起焚毁,它从此丧失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你我它谁不如是。

不要以为我将对此煽情。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并不是需要悲哀的一件事。想想这个世界上几十年前并没有你和我,你和我的出现是如此的偶然——“无中生有”——那么,从有再回到无也就不过是落叶扫根而已。

尼采说,凡是已经生成的,必将归于消失。


你谈你的情

我看我的景


下午三点,很多人陆续下班了。

一个下午茶喝三四个小时是常态。“交谈”对于希腊人的生活来说不可或缺。

生活节奏的缓慢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生活本身。或许正因世代皆此,希腊才有机会成为了西方哲学与思辨的发源地。

可以感受到,他们对于物质的追求是很有限度的。

在这些日子里,没有看到一辆豪车。满大街尽是些便宜的两厢车。对他们来说,车的意义可能就止于代步,与脸面和身份无关。

也看不到什么摩天大楼与豪华住宅。即便我们在雅典住的是很好的五星酒店,也实在谈不上什么规格。

即便经济不景气,但当我们把目光看向大多数——大多数迎面走过的市民脸上是洋溢着来自生活本身的轻松和淡淡喜悦的。

而我们太多人,即便已经腰缠万贯,却依然被“更好的生活”所绑架,永远不知满足,美其名日不断进取,在追名逐利的道路上劳心劳力,一生不歇。

“该放就放,别让自己那么累。”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写过这么一句歌词,不过当时歌里所言的是爱情。

如今再看,不是什么该放什么不该放的问题——压根什么都不必抓起来。


慵懒的午后,它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风景,什么也不做。

是的,什么也不做。从我们来,直到我们走。

“什么也不做”对于人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如果手头不做点什么,我们仿佛就找不到存在感,轻易陷入空虚。

“做事”成为逃避与内心对话、与自己相处的重要方式。而事做得好不好、工作成功不成功,成为我们取得自我认同与他人认同的主要标准。虽然这本身不算问题,但因此而带来的杀戮、攻讦、精神折磨……都是问题。

为了寻求并不确定的、存在于未来的快乐,制造出切切实实的属于当下的痛苦——大多数人正在对自己这么干。

至于对别人——仅仅在20世纪,地球上就有一亿多人死于同胞的手中。

人类彼此间造成的痛苦非常深重。

反观狗们,虽然狗咬狗的情况也偶有发生,但很显然20世纪并不曾有一亿只狗死于同胞嘴下。

你看,这两个恬淡如菊的家伙,匍匐的姿态如此的与世无争,每一撮茸毛都散发着和平的因子。


小店里常常有民族乐器在售卖。价格公道,无需还价。

希腊的传统乐器是 bouzouki和 mandolin。希腊人不太被西方流行音乐所左右,在车上听收音机或者走进任意店铺,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播放民族经典音乐。即便是当地人创作的流行音乐,也基本上都在编曲里融入传统乐器,充满浓郁的地方特色。

不追逐流行。

在这一点上我强烈赞同,但我做得还不够。接下来继续拥抱古旧宝贝吧——无论是曲中的民乐因子,或是词里的古典意象,都要继续发扬。

越来越有一种“反流行”的心理倾向。什么电影最热门,那一定不去看,除非特殊需要(比如恋爱)。什么发型服饰最风靡,就一定避免,哪怕那玩意看起来还不错。

忽略那些站在时代浪尖上摇曳生姿的。

关注那些被时光过滤后仍然坚挺的。

时间已经帮我筛选出了经典,何必把生命浪费在当下的流行里亲自筛选——此乃“充分利用时间”另一解。


下起一阵微雨,但没有人打伞。伊亚小镇的石板路上,每个步伐都踏得人心地清凉。


黄昏骤雨过后

濛濛的水边

有蓝色的蝴蝶

画翩翩的弧线


日暮到日出

一页的距离

一夜的距离


如此热爱希腊的闲适,也因为平日里我就努力让自己悠闲。

不外出参加活动和演出的话,绝大多数时间就在家里弹琴,写曲,编曲,写歌词,看书。一个人埋头做喜欢做的事,并享受自己的点滴成果,逍遥自在。

有些初次见面的朋友常常表示对我事业的羡慕,同时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外表上看起来始终处于一种淡然甚至略带漠然的状态(可能我应该显得更兴奋更有活力一些才合乎他人想象)。事实上,他们所看到的我不断增长的那些,比如唱片量、奖项荣誉、知名度……都与我的日常生活没有半点交集。日常生活终归还是越平淡越有滋味的。

报纸,电视,网络……媒体终日渲染着对于成功的崇拜,怂恿人的野心。克里希那穆提说:“野心是一种利已主义,一种自我封闭,因为它让心灵变得平庸。”

当一个人变得野心勃勃,自以为那叫做“有梦想”了,其实只不过是完全臣服于这个社会的功利型竞争模式了。

有一句老话蒙昧得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苦可以,何必要做人上人,站的比别人高是一件如此诱人的事情么?

进一步看,我们所付出的过分的劳苦又值得么?哲学家奥义说:人们过分专一的投身于劳作,其结果会使我们赢得了世界却失去了心灵。

况且,即便成为了“人上人”与“幸福”之间的距离,并不拉得更近。


有的废墟一眼便知是冷寂废墟,有的却拥有喧闹形式。

前阵子刚领了个所谓权威奖项。走完红毯同事问我,你干嘛每次都急匆匆的跟要去赶飞机似的,你看人家,走的多慢,pose换好几个,能多停留十秒就能多让记者拍点好照片。

而在我看来事情却是:流连于红毯是很没格调的行为,这耽误了后面的人的时间,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我只是应付一项工作内容,而毫无享受镁光灯的心情。

天生不是场面人吧。


有部老电影叫《Fallen》,中文片名译为《夺命感应》。很多不错的电影就是这样在获得一个烂译名之后错失潜在观众的。电影里警察要铲除一个依靠寄居人体而活的恶灵,将其骗到了无人之境,干掉它的肉身之后让其没有新的肉身可以依附,恶灵才会完蛋。最后警察甚至把自己也干掉了,只求让恶灵彻底失去可寄居的宿主。恶灵在荒野之上四顾无人,抓狂等死。

电影结束字幕出现之前,一只小猫慢悠悠地经过垂死的恶灵身旁——恶灵再度拥有了鲜活的身体。

这结局实在是太黑了,警察白白死掉,邪恶居然战胜正义。

这结局实在是太亮了,管你大好人坏死鬼,都可能绝处逢生。

站在峭壁边缘,莫名有孤胆英雄的感觉


今日离开圣托里尼岛飞回雅典,再飞到罗德岛。前后不过数小时时间。

古人的知识和效率不比今人,我们几个小时就飞到的地方,那时要花不知道多少年才摸索的到。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曾经追寻偶像希罗多德的足迹,从埃及走到古巴比伦、古波斯、直到古印度,路途遥远,把父亲的遗产都花光了,甚至惨到被控告挥霍遗产罪——可是,他依然坚持行走、游历。最终,古希腊人认可他是“全才”。

公元前800到公元前200年这段时间,西方学者将其称为 Axial Age,译作轴心时代。在轴心时代,世界范围内奇迹般的同时涌现了大量第一流的智者,如中国出现孔子、老子,希腊出现苏格拉底、柏拉图,印度出现释迦牟尼…这短暂的几百年间所产生的精神文明,影响空前。

可惜,这令人景仰的时代早已远去。如今,科技爆炸,效率第一;学问其次,赚钱第一太多成功人士在兜售名利场之成功经验,太少有识之士在传递善良、平和、智慧。

不知后世如何评断今时。


前几天和朋友吃饭,讲了个孔子和颜回的故事。

有天孔子和颜回外出,路上没钱了,让颜回出去讨来米煮饭。孔子无意间看到颜回煮好饭以后很猥琐地从锅里抓了一把饭吃了。过了一会儿孔子故意走过来说,我梦到老爸死了,如果这饭干净的话,我要用来祭奠一下他,说完就看颜回怎么应对。颜回说,不行,刚才有灰落到锅里了,但是扔了可惜,所以我抓了一把吃了。这饭已经不那么干净了。

孔子这才明白是自己想歪了。他远远地只看到颜回抓了饭,却永远无法看到抓的是带灰尘的饭。

世间事太过复杂,你以为无意间得到了真相,并为此自喜,其实错误的荆棘才刚刚在你心里播种。

圣人毕竟是圣人,没有急匆匆下论断斥责颜回,而是迁回了一步,给了颜回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颜面回归。

——2009.9.7


整个罗德岛除了我们这一行人之外就没有再见到其他中国人。同行的C君在此行中一直致力于寻找艳遇,但只寻到过一次厌遇:一个狐臭深重的老外跟他搭了个讪。

李敖说,50岁以前看到美女立即下手,60岁看到美女犹豫不决,70岁看到美女掉头就走,可见随着年华老去,再风流的人物也只能归于安分——无怪乎C君感叹及时行乐之必要性。

但是,面对人种的鸿沟和狐臭的天堑,我和其他同伴还是望而却步的,只有C君独自徘徊在海岸线,穿梭于一群白人姑娘之间,寻找着插话的机会未果,白白晒黑了一层皮囊。


和同行的摄影师谈论:眼下摄影的门槛太低了。相当专业的单反和镜头也要不了几个钱,快门啪啪啪一通按,总能选到几张好的;后期PS一调,不好也能变好的。谓之数码摄影也。

以前,我们拍张相片,角度找来找去,不断调整构图,最终才按下快门。每一幅画面,都是包含着斟酌的。毕竟,胶卷要花钱,冲印也要花钱,我们潜意识里知道要珍惜着点。

以前,我们谈场恋爱,情书传来传去,不断调整策略,最终才确定关系。每一句情话,都是包含着斟酌的。毕竟,相识要缘分,相处也要缘分,我们潜意识里知道要珍惜着点。

数码时代,一切变不同。即时通讯软件一定位,附近能搜出来的全叫缘分。约出来吃顿饭也要不了几小时,好听话啪啪啪一通说,总能有几句正中下怀;互试操守后心照不宣,此后不再联络。谓之速食爱情也。

科技让很多事情变得快捷,也让现代人愈发丧失珍惜的能力。


这里有一个古玩交易集市。东西真假难辨。若非通晓希腊文化,还是不要出手了。

看过一个故事,在宋朝有个人拿出收藏的瓷器,瓷器后面写着“天宝十年”,行家一看就断言,这是假的。“天宝”是唐玄宗的年号没差,但天宝十年的时候社会上不用“年”,而用“载”,必然写作“天宝十载”。后人造假,百密有疏,慧眼方可破。没有丰厚的文化底子却想玩古董,八成是要被骗的。

我从不掏钱买古玩。从玩的层面来讲,我没兴趣玩,文化底子也不够玩。

我爱买书。当然,并无所谓收藏。古人讲“书非借不能读”,因为那时候书卷是值钱的,值钱的东西问人借了肯定是要还的——必须抓紧时间看完——所以借书有利促进读书。如今不同了,借出去了的书几乎没有还回来的,多半被晾着不看;人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专门打个电话。后来只许来客进书房看,看到感兴趣的,请君去书店自行购买之——自己费力费时弄到手,才有可能认真读——书非买不能读也。


希腊常常发生罢工游行。人类最早的关于罢工的描写,出现在希腊剧作家亚里士多帕里斯的《女人与和平》一剧里。

他们可以上街游行示威斗地主,也可以打牌斗地主。

我们只可以打牌斗地主。


平日最爱的肉食就是鸡。由于岛上餐厅们的菜肴品种稀奇古怪,我干脆每顿都吃鸡,也省去点菜的麻烦。

按照因果论,来世我的下场肯定是变成一只鸡被人吃掉。但道格拉斯·亚当斯认为一头牛极可能是自愿被吃的,姑且把这当成心理安慰。何况国内最近正在肆虐禽流感,鸡肉已经不太容易买到,在这里能多吃一次算一次。

苏格拉底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在医药之神面前许过愿,要献他一只鸡。”

在希腊神话里,在医药之神的神殿里祭献一只鸡,就可以平安无事。

干了一辈子哲学工作,临死时却怂了?胡适对此点评:一个绝代好汉到头来这样露出小家相来,未免煞风景!

我倒宁可相信这是苏格拉底对世人幽的最后一默。

动手吧,干掉这盘鸡,苏格拉底不生气。


公寓的前台打电话来说又收到几箱信件和礼物,要我回国后尽快取走。

近年来一直无功受禄,收到很多听众寄来之礼物与信件,心里感谢。礼物门类繁多,从工艺品到电器到食物到机器猫周边,有时还会收到一些奇特的构思。最令人吃惊的是,有次收到一胸罩,带在岁月的流转下已然泛黄,罩杯内侧上书:“我人生的第一个胸罩,致人生第一个看上的歌手。”距今已经数年过去,她人生第二个第三个看上的歌手想必已陆续收到升级版。

热情的朋友往后请不必寄礼,心意彼此明了就足矣。如若有特别要表达的,信件或一两本书就足足矣。


圣经上一再说:“你们要像小孩子,才能进天堂——因为天堂是他们的。”

但有时候,总得有人作出牺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天堂人多了也会添堵。


走在罗德岛的古城镇,我们三心二意的看看逛逛,淘到一些不错的手工艺品。

当我用手机播放着一首歌推荐给朋友听时,一个满是纹身、背着书包的外国游客走上来对我说,关掉它。

同伴说,丫把闹市街头当图书馆了?

我宁愿这么想:在他们的国家,街头是不允许公播音乐的。而他把这套规矩带到自由民主的希腊来玩了。导游也说,希腊从没有这规矩。

由此想到,绝大多数的教养、规矩、风俗、甚至伦理,都是有地域局限性的。

希罗多德说:每个民族都认为自己的习俗比其他民族好得多。据他所著的《历史》记载,波斯的国王大流士到了印度,发现卡拉提耶部落习惯吃掉他们死去的双亲的尸体,以此代表血脉的延续。而希腊人的习俗是把双亲的遗体火化。于是国王问卡拉提耶人,要给你们多少钱你们才愿意火化双亲遗体?卡拉提耶人大为震惊,让国王不要再提这种可怕的事情。国王又问希腊人,要给你们多少钱你们才愿意吃掉双亲的遗体?希腊人愤然拒绝。

日常生活里所认为的一切对的、合理的,在另一群人看来则可能是完全莫名其妙的。而一些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则可能是另一群人的家常便饭。

以己度人,就不可能与这个世界搞好关系。


真相和实话往往不那么美好。但还是应倡导。宁可接受不甚美好的真相,不能浸淫假面和泡沫。喜爱幻觉带来的短期麻痹,后遗症终归还是会在某一刻积累爆发。——2008.7.2


回到酒店,趴在床上。不用想明天需要做什么,也不去想昨天做过什么,只是调整呼吸的节拍,让它和窗外海浪的节拍混为一谈。

心平浪静。


1306年,圣约翰领导的骑士团驻扎在此,建造了圣骑士宫殿。不过,86年该宫殿在一次爆炸中彻底完蛋,我们所踏上的是20世纪30年代完成的赝品。

可如果不是知道这段历史,单凭肉眼有多少人能看出这宫殿是个赝品?

世间众物,有些假的看起来挺真的,有些真的看起来反而挺假的。

甚至有人觉得,有些真的还不如假的好使,比如假胸、假双眼皮、假牙。

——可是,假的,终归是假的。

《荷马史诗》,希腊最闻名于世的文学作品之一。它对古代希腊社会的影响,不亚于《圣经》之于基督教的影响。

诡异的是,从8世纪开始,越来越多的学者怀疑“荷马”这个人物的真实存在性,并拿出了非常多的有力证据,关于荷马的争论一时间喧嚣尘上。

其实,从公元前1100年到公元前8世纪,这整个时期的希腊历史都是一个蒙昧不清的黑洞,西方史学家将其称为希腊的“黑暗时期”。

有的学者甚至认为,希腊的诸多光辉历史传说都是文艺复兴以来有些欧洲人编造的假货,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自证近代欧洲文明有先进优越的源头而已。

——可是,假的还是真的,谁能一口说定。

“历史,”拿破仑曾说,“不过是一个大家都同意的寓言。”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希腊)

尼采一生最推崇的哲学家就是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对自身哲学思想的阐述无比清新简洁。当然,这种“简洁”对于某些一目十行的庸俗读者来说就等同于“晦涩”。但是,尼采又觉得这也挺好——浅薄的人彻底不懂,便也就没心思去歪曲、去讨论,最多留下一句“胡言乱语”作为点评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还以为挺潇洒。

一切文艺创作均如是。不用担心创作的东西不被人接受于是退而求其次采取一种较为通俗的策略。世界之大,总能有几个懂你的;而不懂的彻底不感兴趣最好——一知半解才麻烦呢。


一不小心和一个美丽的陌生人走散了。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只不过刚刚交换过一个温润中带点防备的眼神。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开始就是结束。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结束是毫无铺垫的。


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再见,希腊。

如果还能再见,我一定要与那些在旅途中没来得及告别就告别的一切,热烈拥抱。

旅行时的自在心境,如能全然移植到平日生活里,把每一朵愁云都开成莲花——

那么也真真是不虚一行了。


全文完



本文标题:《海上灵光》文字版——一起来领略许嵩的文笔和思考 - 八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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