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神

    “混蛋！！！！！”

　　视野里一只拳头慢慢的放大盖过了整个世界，罗尔脸上重重挨了一拳向后倒去，眼里金星四溅，耳里好似有一层水，只觉的周围人声鼎沸却又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

　　罗尔弓着腰捂住了肿疼的脸缓了好一阵，视野逐渐清楚，殴打他的是一位穿着黑西装青年，此刻周围人死死摁住，他剧烈挣扎着，憎恨充满了整个眼睛，歇斯底里的咒骂着：“你这……你这混蛋，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蛋！！！！”

　　“你没事吧，前辈。”

　　同行的公司里的后辈时川泷从后边关切的问道，他一身神父的打扮，水波质的黑色长衫，整齐佩戴着罗马领，胸前别着一枚银质十字架，手里拿着一本耶稣圣训。

　　“我还没沦落到让小孩关心我的地步，”罗尔揉了揉脸颊，重新站直了身体，摸索着腰间的盒子，确认工作道具无损后舒了一口气。

　　“哎呀真对不住了，先生！”同样黑色西装显得比较老成的青年走了出来，对着罗尔他们虚浮了一礼，虽然说的是道歉的语句但脸上拮据傲慢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歉意的表情。

　　“希望表弟的一拳没有打疼你。”

　　语气轻浮而且挑衅意味十足。

　　时川泷不知何时走到右前，年轻的神父撩起了长袍的下摆，娃娃脸上凝了一层冰霜。

　　罗尔立马拽住时川泷衣领拉了回来，春花怒放的笑意在脸上舒展了开来，“当然没有，我倒是建议你表弟应该加强一下锻炼，贵族的伙食里全是野菜吗？”

　　青年闻言怒极反笑，握紧了拳头往前逼问罗尔：垃圾堆里刨食的野狗你要亲身尝试一下吗？”

　　“够了！”

　　一个高大老人穿着管家服从别院里走了出来。他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发胶整齐打理在后面，着装整洁而又干净。

　　老爷子气场十足，跨步进院子后的人都沉默不语，全都看着他。

　　“希望少爷能正德修身，别做让家族脸上抹黑蒙羞的举动，老爷会失望的。”

　　青年转身边走边冷哼道：“我倒是想看看他管教的样子，一个不敢战斗到最后的懦夫没有资格说我。”

　　“万分抱歉！这都是我失察之过！对先生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我会让他好好对先生道歉！”老人缓缓弓腰做了标准九十度的鞠躬。

　　年纪这么大的老人道歉反倒让罗尔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摆着手：“没事没事，因为工作都习惯这样的对待了。”

　　“哈，万分感谢谅解，那么请两位跟我来吧，老爷还在等着你们呢！”

　　罗尔和时川泷跟随着老人行去，一路上都是院子套着院子，取景十分巧妙，动静结合，以小见大，立意精妙，一路上亭台楼阁，园林山水，飞檐轩榭，绿意盎然。

　　也不知拐了多少弯，老管家折进一座仿古的院落里，木质的房屋外跪坐着一群女人，分外悲伤，呜咽悲鸣四起，老人安慰她们后带着两人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摆设简单，阳光从格子窗里透出了来照在红木地板上，竹制的香炉里燃起袅袅白烟，香味如兰如菊，淡而不俗，沁人心脾。正中间一张大床上躺着枯瘦如柴的老人，看到他们进来时老人偏头望着他们。

　　五年前国家通过了安乐死提案，随着它正式的合法化越来越多困于苦痛的人寻求解脱。社会上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它解救苦痛，也有人害怕药物的滥会草菅人命，为此出台一系列的法律来确保它的安全实施。

　　而罗尔是专门应聘的实施人。

　　“咳，”罗尔轻咳了一声便开门见山介绍到：“你好，我们是凯立佛公司，此次前来，请你保持清醒的状态来确认……”

　　老管家将软枕放在老人背后扶着他坐了起来，老人稀疏的头发，消瘦皮肤刚好包住了骨头，罗尔却不觉得坐直了上半身，因为即使如此淳弱，老人那显得有点大的眼睛里一片睿智和从容。

　　无须多言，老人早就看淡了生死。

　　“这位后面的小友，麻烦请你把摄像机收一下，接下来的路我想安安静静的走。”

　　“可是，前辈……”

　　时川泷在后面说着，罗尔知道他顾虑什么，安乐死实施规定要将死者的死亡过程记录下来，这即是为了将死者死亡告诉其家人他走的很安详，更重要的是为了取证，事实上安乐死工作并不好做，对象临死时反悔耍赖甚至将罗尔他们反污为罪犯的比比皆是，为此很需要第一手影像资料。

　　“没事，收了吧，然后做你该做的。”罗尔示意时川泷将摄像机收了起来。

　　时川泷闻言收起了摄像机前行站在了老人身边拿起十字架给他进行祷告。不得不说，时川泷作为后辈很可靠，犹如女孩子一般白净清秀的脸庞和瘦小的身体，平时暂且不论，工作起来却是很认真。一年前开始分配的时候罗尔还真担心这么小的年龄是做不长这工作的。

　　听说要成为神父起码也要8年之久，时川泷简历上是16岁，也不知道他这个神父到底是不是西贝货。

　　罗尔打开了盒子，将药水抽到了针管里，拿起了橡皮软管困在了老人的小臂上，瘦骨嶙峋的老人手臂只剩下皮了，底下暗绿色的经脉暴突出来，罗尔小心的用棉签沾着酒精擦拭着，血管很滑很脆，必须要小心注射。

　　时川泷将银色的十字架放在老人的嘴边让他亲吻，布满花斑的老人做个寻常动作都非常吃力。

　　“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也不再得赏赐，他们的名无人记念。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他们永不再有分了。……凡你手所当作的事，要尽力去作。因为在你所必去的阴间，没有工作，没有谋算，没有知识，也没有智慧。”

　　“早晚之间，就被毁灭，永归无有，无人理会。”

　　他的气一断，就归回尘土。他所打算的，当日就消灭了……”

　　应老人的要求仪式非常简单，没有死者的长子和神父做一生的总结，也没有华贵雍容装裱过的花圈和教会准备的吊幡用的旗帜。

　　这老人的简历罗尔看过，也听过部分不明真假小道消息，年轻时叱咤风云，只手遮天，其暴戾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可谓让人胆寒。晚年却患有多种疾病，不断地手术治疗着，痛苦伴随着自身，在申请书上他写着他的死亡理由——想体面的走。

　　面对死谁都不能幸免！

　　药水从针管里慢慢打进了老人身体里，老人露出了安静祥和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求主耶稣的宝血净死者在世的一切罪，求死者的灵魂在天堂安息，求主耶稣保死者亲人的平安并拣选他的亲人，上主，慈悲的天主！求你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乡，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亚孟！”

　　时川泷握住十字架庄严的在死者身上画了一个十字请求天主护佑。

　　旁边老管家紧紧咬住了牙齿，一言不发。

　　吊唁的人一个个从外面进来了，将手里的白色的花朵放置于老人身体上，老人身体渐渐被花海淹没。

　　罗尔和时川泷从预备的后门出去了，外面接送他们的人早早的在等候，车上放置着所需一应手续。

　　性格认真的时川泷检查着手续的完整，罗尔打开了窗口抽着烟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

　　车启动了，悲鸣哭泣渐渐远去。

　　年轻的后辈丝毫没有被琐事影响，依然欢呼雀跃。

　　“前辈，前辈，你看看，这老爷子以前好厉害啊，跨步任何行业从来没失败过，啊好想成为这样的人。”

　　“好，好，你就好好努力吧，”看也不用看，满眼小星星的时川泷在挥舞着手中的简历。

　　“那，前辈，前辈！”

　　“嗯？”

　　“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大人是没有梦想的！”

　　“埃？埃！！！！”时川泷不满的喊到。

　　嗯，罗尔弹了弹烟灰，要是不告诉时川泷的话，吵起来又很头疼。以前也是这样，第一次工作时罗尔存心要吓吓这个白面小子，故意将太平间存放死于各种各样原因的人让他勘察了一遍，美名是观察死亡方便工作。时川泷仔细认真从中午看到晚上，晚上罗尔不怀好意的问时川泷感想如何，结果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嚎啕大哭，时川泷反而眼冒星星说知道了前辈的用心良苦，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

　　或许这就是乐观主义者眼里没有马粪吧。

　　“我的梦想是……”

　　“什么？什么？”时川泷兴奋盯着罗尔。

　　“我要让全村的人都认同我，当上火影！”

　　“这不算什么梦想吧，这样前辈都侵权了！”

　　“那就凌驾于七海四皇之上，找到one pice”

　　“前辈，你英语都拼错了，是one piece啊。”

　　“哎，是吗，”罗尔没有丝毫赧颜，“那当上世界第一猎人怎么样？”

　　“真是的，前辈！”

　　…………

　　打闹没有持续太久，车停在了凯立佛公司分部，和凯立佛公司涉足多个行业涵盖多家公司商业大鳄形象不同，安乐死部门的分公司好像高利贷赌场般见不得光，公司设在胡同里，三层旧楼分别作为公司干事部和员工住宿。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位于这儿胡同的人大多都是干的见不得光的行当，墙面上厚厚的叠着小广告，还有用红漆涂写这各种造假和特殊服务的号码。

　　时间正值傍晚，天色已暗淡，霓虹灯不断交替闪烁着，附近的酒吧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进进出出，染发胳膊上纹着刺青的大汉瞪着凶狠的眼在街上巡视。

　　衣服暴露勉强遮住三点的女子们在门前招揽着生意，看到路过的人就撩起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抛着媚眼。

　　远远看见罗尔他们走过来，已然熟稔得她们故意撩起裙摆大声招呼着，“罗哥，今晚来玩啊，算你便宜点。”

　　“去去去，等哪一天你们不玩仙人跳再说。”

　　“瞧你说的，那这位小帅哥呢，如果是你姐姐这里免费哟。”

　　时川泷面红耳赤的躲着罗尔后面，从缝隙里偷瞄着那边。

　　还正是向往青春的小伙子。

　　罗尔心中莞尔一笑，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这工作老成小伙子还是一个少年。不禁揶揄道：“想不想过去试试？”

　　“我才………不………想呢！！！”

　　时川泷脸皮好像煮红的螃蟹，蔓延的红色一直到了耳根。

　　“脸上可真是表露无疑了。”

　　“哎！！！！！！”

　　路旁的女人们妖娆的浪笑中时川泷如兔子般飞快蹦跳进了公司。

　　年近四十谢顶的上司今天去开会了，公司只剩下传达室里辍着茶的老大爷，简单打了声招呼后迈步去宿舍。

　　罗尔的宿舍很小，勉强放下一张床后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罗尔从墙柜里摸出一瓶啤酒后小口躺在松软的床上望着漆白天花板喝着。

　　罗尔的简历一览无遗，小学的时候母亲忍受不住父亲的脾气，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开了。没过几年父亲出车祸而死，亲戚相互争夺着他的抚养权和抚恤金。也多亏那笔钱，罗尔物质生活也没太多曲折虐待。

　　但即使没有那种经历，罗尔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异常，从小起精神萎靡做事提不起劲，完全没有做事目标。他也尝试调查过和他一样经历得年纪相仿的小孩，没有一个和他相同疾病的人。

　　度过浑浑噩噩的大学后得过且过的他应聘了别人避之不及的凯立佛安乐死的部门。

　　长大工作的罗尔依然是那般的浑噩混沌，罗尔也曾追求人生的意义，以前在记得书上看到，人闭着眼能察觉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想要做的，罗尔无数次闭上了眼，眼前只有混沌迷惘。罗尔觉得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死了都不会太遗憾可惜吧。

　　突然想起了白天时川泷所问的梦想，罗尔暗笑着做这种工作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如果真有那种东西，那罗尔怎么会感觉和死了一样没什么不同呢？

　　朦胧白光笼罩着整个房间，罗尔忽然感觉手脚不停使唤，偏过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变得和白天老人一样，如枯木般干瘦，青筋暴起，身遭散发着屎尿般恶臭。

　　低沉的声音不断地絮绕回荡着，你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罗尔猛然睁开了眼，满背大汗大口的喘着粗气，是啊，就算啥也不做，终有一天会身体会衰老，任何人都逃不过这般轮回。

　　既然无人能抵抗时间，那么！他拉开冷藏的药品盒，用针管抽了药水，颤抖的比划着着胳膊上的血管，眼神游离不定，大脑晕晕乎乎的。

　　打了这一针会什么都不知道快乐的睡着吧。自己没有活着的意愿那么怎么不尝试一下死亡呢？

　　周围环境一下安静，心跳一下子加快猛蹦起来，他只能听见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嗬嗬的声音。

　　此刻心里却有了悸动，那是不曾有犹如奔流的山洪，爆发的火山般的心跳，那比海啸还猛烈，比台风更有力。

　　他缺氧般的眩晕针管掉落在床上，耳边嗡嗡的响起了耳鸣，右手已经僵直，左手吃力的捏握着右手指节让它平放住身侧平缓着他狂热心情。

　　不经意的扫过悬挂的装饰镜，不知何时诡异狂热的笑容已经布满了他整个脸庞。

　　在生死徘徊时竟然心情这么亢奋。

　　“哈哈哈，”罗尔僵硬的脸部肌肉有点酸疼，用手抚摸着脸惊奇的发现自己喉咙流淌出恍惚的笑容。

　　罗尔揉了揉眼睛，镜子中的人脸的开口了：“来，回答吧，为赌上生命，达成神明之境战争。”

　　镜子中墨线字串组成的脸部线条变换不定，嘴开合之间像极了木偶剧，说话声却在脑部炸响，“提问，对于汝，生命是什么？”

　　惊异诡谲的场景，罗尔并没有感到惊讶，仿佛有个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在问他，灼热的感情奔流出他的喉咙。

　　生命，那并不是像自己这样混吃等死，浑浑噩噩。

　　如果硬要说，如果硬要说！那是自己向往的，他人生活。

　　那应该是灿烂的烟花，灼烫美丽。

　　那应该是闪烁的流星，璀璨而又夺目。

　　犹如山崩，犹如海啸。

　　简直世界中高喊轰鸣翻滚宣告——我就在这里！”

　　“再问，生命意味着什么？

　　金钱？荣耀？美女？

　　不，罗尔摇着头，活着那并不是简单生存，也不是单纯生命的延续。

　　那是即使无比泥泞腐烂，也能前行的坚持。那是即使黑暗苦涩，也能追寻光明的憧憬。那是即使明知遍体鳞伤，也能勇于面对的勇气。

　　那应该是一丝希望，那应该是一丝曙光，是自己缺少的东西。

　　“再次提问，对于汝来说生命是什么事物？”

　　那应该是绝望中的希望，那应该是寒冷中的火焰，那应该是黑暗中的光明。

　　即便是受尽苦难和创伤，也有能追求的东西。

　　“汝对于生命何所求？”

　　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如同迷宫中的路标。

　　如果可能，我想真正的活着。

　　心情如同爆炸的，喧嚣的，爆喝的，亢奋的，踏上旅途。

　　如同扑火的飞蛾。

　　如同虔诚的朝圣者。

　　如果有可能的话，如果有可能的话。

　　即使是我这等浑浑噩噩的人，也能有追寻的勇气和力量，也能给予人一丝光明和希望。

　　“就这样？”

　　就这样！

　　“多么可笑初衷啊，但即使这么别扭可笑，也有同样向往和憧憬，这才是初试者啊。”

　　黑色线条扭曲收缩，纠缠压缩宛转成了一个球体，光线温蕴。

　　轰鸣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犹如天使的低声呢喃，犹如恶魔的重重诱惑。

　　“来，握住它吧，它是愿望的种子，也是绝望的开始，它是力量的象征，蹬向神位的证明。”

　　罗尔感觉传来一股力量，慢慢抬着他的手伸向那个球体，他的手在边缘上抚摸着。

　　“来，握住它吧，它能使你干渴的内心得到满足，它也能让你自卑的内心找回失去的勇气……”

　　罗尔双手猛然一合，球体被他窝在手中，黑色的的闪电从球体上从四面八方涌去，卡擦一声空间如同玻璃一般裂开，暴风狂涌，巨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罗尔被拉扯进缝隙之中。

　　瞬间风平浪静，所有的东西诡异的回归原位，好似这儿从来没发生过事。

　　只有冰冷的声音响起，跨越了重重空间——编号13657已入坠。

　　神位之战，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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