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圣风（第一章）

八卦谈佚名 ▪ 2022-12-24 07:06:08

致马修·麦卡锡

史学家注释

此次的故事发生在2559年10月，也就是《光环5：守护者》故事的一年后。人工智娜科塔娜凭借守护者大军，将银河系猎户座悬臂上的众多星际种族控制在其严格统治之下。同时，此次的故事紧接《光环：致远星的暗影》一书。

第一章

2559年10月12日 22时05分（军历）

流放者巫妖运输船佩戈拉斯号

致远星/方舟跃迁传送门，跃迁空隙

飞船前方的漆黑中忽然闪现出一条火舌。自观察口向外望去，火舌仿佛定格一般毫无变化。它就像是跃迁空间内一道狭长的红色余烬，被永远困在了时间与空间的纠葛之中。

就算已经历过数千次跃迁飞行，卡斯托也是第一次目睹这种现象。跃迁空间作为非空间维度的集合体，任何复杂物质都必须依赖精密调谐的量子场才能存在其中。另外因为武器能量在释放后只能辐射进空间维度，武器系统是无法瞄准身处跃迁空间、位置不定的飞船的。

但卡斯托可以断定，那条火舌绝对是一道等离子束。

“真扫兴。”剑术大师伊斯兰·加多盖说道，此时他正和卡斯托一起站在空阔的飞行甲板上。加多盖是一名体格健壮的向斐力，他长有暗金色皮肤和修长四肢，高高的个子让他能够轻易越过控制台上飞行员的肩膀看清前方的情况。“没想到还未抵达方舟，我们就要葬身半途。”

“我们不会有事。”卡斯托说道。

他与四十名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追随者正乘坐从流放者战争大师阿崔奥克斯那儿偷来的巫妖运输船，穿梭于连接人类星球致远星与〇〇基地——亦即方舟——的跃迁传送门。和银河系内绝大多数生命一样，卡斯托从未踏足过方舟。但他从圣途圣咏中得知，方舟的表面积是大多数有生命星球的数倍，它是超凡的先行者们遗留在凡世上最庞大、最神圣的建筑。“时候未到。”

“主教的确可以伺掌万事。”加多盖回答道，“但命运却不是其一。”

“命运女神不会抛弃有用之人。”卡斯托说，“那些上古先贤不就是证明。只要我们不自己否认自己，上天终会成全我们。”

“说到底不就是只能靠自己了。”加多盖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先行者其实都死了？那些建筑和文物不过是他们留下的唯一遗产？”

“从未有过。他们的存在即是我心中的烈焰。如今它烧得比以往更甚。”

也难怪。再过几天，他们便能完成星盟在近三千五百年里未竟的伟业：通过点燃古先行者散布在银河系各处的圣环，开启朝圣之旅。

每每念及此处，卡斯托便顿感心醉神迷，仿佛全身都沐浴在众神的恩赐之下。他原本就无比魁梧的身躯再度膨胀，同时其五感与脑力亦达到巅峰。

“再过不久，银河系内的信徒们都将获得神圣的祝福。”他继续说道，“而我们便是负责传递祝福的获选者。”

“同时还是无数异教徒的杀戮者。”加多盖冰冷冷地说道，“还真是无上光荣啊。”

卡斯托露出自己的长牙。“那些无信仰之人不值得哀悼。”他曾许多次目睹加多盖笑面死亡，他知道加多盖不是在畏惧死亡，而是在担心光环阵列一旦被激活，就会有不计其数的异教徒死去。“那些异教徒必须先经受死亡洗礼，才能踏上圣途。”

“是啊。‘圣风将净化银河。’ ”加多盖引用了圣途圣咏中的一句话，“我还没忘记年轻时的教诲。”

“那你便不该有任何顾虑。”卡斯托回答道。长久以来，加多盖丝毫不将星盟的神明先行者放在眼里这点让卡斯托不甚头疼。剑术大师总说他的信仰源自某种存于体内的神秘力量，还赞美说这股力量是他一身本领的源泉。“现在仍有时间从湮灭之路上回首，重返正道。”

“我倒是想呢。”加多盖再次将目光转向前方。“但身处跃迁空间，只怕我没那个机会了。”

卡斯托刚要加多盖解释清楚，随即便被加多盖所看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之前那道等离子束从长条变成了椭圆，等离子束并没有变大或变亮，仅仅是变得稍加圆润。火舌依旧静静地挂在那里，但是透过其上下边缘已经可以隐约看见皇家蓝色和土褐色的新月形图案。

那是天空和陆地。

“我们即将跳出传送门。”卡斯托说，“并且径直撞向炮火。”

“我还担心你没注意到呢。”加多盖说道。

“你说什么？”惊讶的声音来自正站在观察口右侧的费德鲁兹。这名身穿蓝金色动力装甲，体格敦实的吉拉汉尼是卡斯托私人护卫队的指挥官，更是同一自由捍卫阵线里最勇猛的战士之一。“我们会直接撞向等离子束？”

“那还用问，”加多盖说，“这不正是我们亲眼目睹的。”

“可……为什么？”费德鲁兹问道，“到底会是谁这么大胆？”

“当然是流放者。”加多盖说道。就在数小时前，同一自由捍卫阵线还是那个掠夺氏族与海盗团伙组成的多种族联盟中的一员，直到卡斯托与他日渐减少的追随者们偷走阿崔奥克斯的巫妖运输船并逃进了传送门。“战争大师警告过我们，我们在方舟上能寻得的唯有死亡。”

“我没忘记。”费德鲁兹指向观察口，“但方舟上那些人是怎么得知我们要来的？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崔奥克斯给他们发了警告。”卡斯托说，“这是唯一的解释。”

“这只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加多盖补充道。

尽管方舟神圣非凡，但它距离银河系边缘足有十万光年之遥。在如此遥远的距离条件下，想要进行快速通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就在三个月前，阿崔奥克斯不知怎地联系上了他的前任导师——后者负责掌管那些留在银河系内的流放者部队——并命令他打开位于致远星上的跃迁传送门。

难道是阿崔奥克斯在方舟上寻得了能让他跨越无尽银河瞬间传递信息的宝物？历史上已不止一次有人挖掘出神圣的先行者制品，并借助它完成了凡人所不能及之事。

片刻之后，加多盖继续说道，“死亡便是背叛流放者要付出的代价。”

“事实上是阿崔奥克斯背叛了我们。你可别忘了。”卡斯托说道。他曾得到许诺，在寻得致远星上的跃迁空间传送门后，同一自由捍卫阵线将与另两个部族一道通过它前往方舟。但就在最后关头，阿崔奥克斯却……另起打算。“他背叛了众神。那与他分道扬镳便是我的神圣使命。”

“噢，倒也是。”加多盖回答说，“在等离子火焰熔肤焚骨的时候，这种想法多少能让人好受点。”

“那绝无可能。”费德鲁兹说，“我们距离等离子束还有好一段距离。等我们抵达出口的时候，等离子束早已消散殆尽。”

“我们已经到出口了。”巫妖运输船的飞行员说道，他是一名年轻的执事队长，名字叫作克雷里斯。他长有和他父亲——卡斯托昔日的战友奥逊——一模一样的斑纹灰色皮毛和卷曲獠牙。有勇有谋的克雷里斯曾在致远星上带领一支天使战机中队迎击UNSC异教徒。“在我们离开星球的一瞬间，我们就到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跃迁空间里待——”费德鲁兹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左护臂上的集成式天文钟，“三个小时？”

“因为巫妖运输船现在是在一个量子泡泡内。”克雷里斯说，“自离开致远星后所流逝的时间只存在于这个泡泡内部。而在泡泡外，没了空间，也就没了时间。”

费德鲁兹皱起眉头并将脑袋歪向一侧。“那泡泡外头是什么？”

“由十一个非空间维度组成的……虚无。”克雷里斯说，“至少是我们无法感知到的东西。”

“那我们现在正在经过的是个什么玩意？”

“虚无。”克雷里斯又重复了一遍，“实际上，认为飞船在移动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

“要我说，被你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搞得头晕才叫不对。”费德鲁兹将目光转回前方，那道等离子束在继续变圆，却没有变大。“我就相信我看到的。我们距离等离子束还有好一段距离。”

“然而，我们的确已经到了。”卡斯托说道。

太空航行在外行人眼里是件很难理解的事——它需要当事人接受一项明显的矛盾：你不需要真走那么远的路就能抵达那么远的地方。人类喜欢用空间和重力井扭曲以及非空间维度捷径这类说法来解释这项悖论。

至于卡斯托，他更乐意以一种神圣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正如他在乌鲁马里星博学圣轮上目睹的一切。他认为跃迁传送是对空间的压缩，使得实际距离发生坍塌转化成非空间维度的虚无。能量使用的越多，空间距离就坍塌的越快，也越彻底。对于身处常规空间的观察者来说，经跃迁传送的飞船不过是从出发点消失，并在目的地重新出现。尽管消失到重新出现之间会有一点明显的延迟，但那不过是因为时间是相对的；不同天体相对与银河中心的移速不尽相同，也就导致了各自时间流速的差异。

虽然在常规空间的观察者只能体会到时间流速差异带来的微妙延迟；但对跃迁中飞船上的乘客来说，时间可能已经过去了数小时甚至数天。但是飞船在跃迁空间中消耗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存在——跃迁空间是非空间维度，没有空间，时间便无法存在。

卡斯托对跃迁空间的理解并不完整，当然了，凡人又怎么能理解宇宙背后的真相呢。但是只要他能启动光环，加入到先行者脱凡入圣的进化之中，这些秘密都将清晰完整地揭示在他的眼前。但在那之前，他必须相信他在乌鲁马里星看到的一切。

“克雷里斯说得没错。”卡斯托说，“我们会在离开传送门时撞上等离子束。我们其实已经撞上了。”

费德鲁兹回过头看向卡斯托，虽然被克雷里斯的话弄得有些恼怒，但对主教仍需表示出尊重。他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问道，“我们能躲开吗？”

卡斯托看向克雷里斯，并没有直接说出他已心知肚明的答案。自从在致远星上遭受重大损失，年轻的克雷里斯便是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现有最优秀的飞行员，费德鲁兹必须学会信任他。

“可以尝试。”克雷里斯回答说，“但要先等我们完成跃迁。”

“就按你说的做。”卡斯托说。如果他们在跃迁完成前采取机动，那飞船就会过早地离开跃迁空间——而巫妖运输船并没有配备跃迁驱动器，他们会被困在距离方舟数光年的地方。“等离子束边缘有些空隙。你可以找条路穿过去。”

“上古先贤会保佑你的双手。”加多盖说道，“但愿他们真如你相信的那样真实存在。”

克雷里斯透过观察窗的镜像对上加多盖的目光。“现在可不是嘲弄众神的时候，剑术大师。我们的命运全掌握在他们手上。”

“我有嘲弄吗？”加多盖说，“我只是希望你心中的虔诚之火也如主教的一般熊熊燃烧。那能让我们生还的机会多上一些。”

克雷里斯紧咬獠牙，卡斯托意识到加多盖别样的“鼓励”势必让情况进一步恶化。他转向向斐力。“无信仰之人的恶言只会让烈火蒙尘。我要你现在前往下层甲板，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告诉其他人也这么做。”

加多盖仍站在原地。“若死神真要降临，我要在这里直面他的镰刀。”

“如果你继续转移我们飞行员的注意力，那你绝对能如愿以偿。”卡斯托说，“你现在是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一员。”言外之意就是——我是你的主教，你得听我的命令。“不要因违背命令而让自己蒙羞。”

加多盖扭过他的长脑袋直视卡斯托，最后他咬了咬下颚。

“如你所愿。”他后退至甲板后部，但在走下斜坡前停了下来。“我会盯紧你的那几个人类。总得有人留意他们。”

“那些人类不属于我。”卡斯托说道。加多盖一直对人类没多少好感，但他对人类的仇恨却在过去三个月内愈发明显——明显到卡斯托不想让这名向斐力和那些人类身处一地。“他们是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信徒，和我们一样。在方舟上我们还需要他们。”

“别担心。”加多盖越过肩膀说，“如果有人类在我们抵达方舟前不幸死亡，那绝不会是我动的手……而是众神。”

他走下斜坡，只留卡斯托、费德鲁兹和克雷里斯还待在飞行甲板上。

“可算走了。”费德鲁兹说完叹了口气。“主教，我……很不自在。他的污言秽语是对众神的大不敬。”

“他对我们所有人都毫无尊敬。”卡斯托回答说。他注意到等离子束已几乎扩展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他退至飞行甲板后部的隔板墙，拉出一把防撞椅并将自己固定到安全带内。“但他至少还是我们这边的，总好过刀刃相向吧。”

“我信不过他。”克雷里斯说，“既然这混蛋能背叛阿崔奥克斯，保不准他就不会背叛我们。这人毫无忠诚可言。”

“我看重的本就不是他的忠诚，”卡斯托说，“而是智慧。”

剑术大师走下斜坡后在货舱前部停住脚步，并用他蜥蜴一样的双眼扫视着巫妖运输船内拥挤不堪的运输甲板。作为长有椭圆双眼与细长下颚的凶猛向斐力族，此时他既没有携带武器也没有穿戴盔甲，唯有一件质地优良的萨蒂尔搭肩衫。不过，作为星盟寂静阴影的前任成员，伊斯兰·加多盖仍是这艘船上最可怖的战士，薇塔·洛皮斯暗想，当初有机会时，自己没有下令杀死他是否是一个错误。

“全都系好安全带。”加多盖以古向斐力语下令，甲板上二十名魁梧的吉拉汉尼全都因他自负不敬的行为而纷纷发出怒吼。大多数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成员都能灵活运用各种向斐力方言与其它种族语言，但他们总是会刻意避开古向斐力语，以免再度激化数年前摧毁星盟的种族内战而一直延续至今的紧张关系。这名剑术大师以这样危险的行为下达命令，却没有受到那些愤怒吉拉汉尼的反击，这恰恰证明了他在这个团队中的威严。“这是主教的命令。”

一时间，货舱内充满了拉开隔墙抽出座椅的叮当撞击声，紧接着是搭扣被锁紧时的铿锵声。同一自由捍卫阵线是一个多种族团体，货舱的空气中满是各种奇怪的体味——吉拉汉尼毛发的麝香，向斐力身上的刺鼻气味，齐格亚尔的霉臭，小个子昂苟伊的辛辣气味，甚至还有一丝人类卤水的味道。

命令下达完毕后，加多盖并没有转身返回飞行甲板，反而走过薇塔那一侧的隔墙，停在一个已有人坐的乘员座椅面前。

“赶紧回你自己的座位去。”加多盖示意一名身穿蓝金色战斗服的年轻向斐力离开座椅。“我们就快到了。”

年轻武士垂下自己长方形的头盔以示顺从，然后按下快速释放按钮，快步走向船尾寻找新的座位。加多盖跨坐在座椅上，将安全带在自己的胸前固定好，然后将后背压在隔墙上，同时拉下防撞栏杆紧贴自己的躯干。他的位置就在薇塔的斜对面，两者间不过三米，恰好是她和雪貂三人垂直交叉火力的中心点。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加多盖非常狡猾，他绝对是有意让自己坐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他想让薇塔知道，几小时前她在致远星上的所作所为可吓不倒他。

当时在一座先行者传送基地的平台上，有一队同一自由卫士——包括薇塔和她的雪貂小队——正偷偷摸摸地潜入战争大师阿崔奥克斯从传送门里带来的巫妖运输船。但他们的行动还是被加多盖察觉到了，后者尝试过说服卡斯托放弃劫持飞船，但主教仍执意前往方舟并激活光环阵列。等阿崔奥克斯也察觉到问题后，他立即命令剑术大师砍下卡斯托的头颅。

但卡斯托早有应对之策，他让薇塔和她的小队从巫妖运输船上掩护他。阿崔奥克斯刚一离开，加多盖的胸口便出现了三个瞄准红点，迫使他在服从和吃子弹这两者间做出选择。剑术大师心知若没能完成阿崔奥克斯的命令，他也难逃一死，那他唯一的生存希望便是收起等离子剑加入同一自由捍卫阵线。

至少他表面上是这么做了。但薇塔清楚，相信谁都不能相信曾是寂静阴影成员的那些人。

薇塔和加多盖对视一会后，她以标准的向斐力语说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可耻诺夫。在当时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加多盖将下颚挪向一侧，此举相当于向斐力族的耸肩。“那你可要犯错了，人类。”

“职责所在。费德鲁兹也担心你会在我们动手前先杀害主教。然而，你并没有那么做。”

薇塔其实很想忽视命令，同时希望费德鲁兹对剑术大师的顾虑能够成真。但光是卡斯托的死并不能阻止那些剩余的同一自由卫士控制巫妖运输船进入传送门。主教的追随者们有着和他一样的狂热信仰，费德鲁兹和他手下近四十名战士绝不会因此放弃卡斯托的命令。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服从费德鲁兹的命令，保护好自己和团队的性命另寻机会捣毁同一自由捍卫阵线。

加多盖继续瞪视薇塔，微微张开的下颚刚好露出里面几排锋利的牙齿。他对她和雪貂小队的敌意使得她们的任务变得相当棘手，而且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加多盖已经发现她们另有所谋。

她和雪貂小队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两年多前，雪貂小队通过一个自称“欢旅之人”的末世邪教联盟潜入了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内部，并在随后八个月里一直帮海军情报局收集情报。在UNSC终于发动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根除行动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卡斯托会去找流放者寻求庇护。本着有能干掉阿崔奥克斯的难得机会，ONI命令雪貂小队继续执行卧底任务，为暗杀行动建立基础。

但事实却让她们无从下手。同一自由捍卫阵线加入流放者后不久，阿崔奥克斯和他的旗舰恒久信念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后来，一个名叫科塔娜的人类人工智能凭借着手底下成群的守护者大军与人类人工智能军队，开始征服整个银河系猎户座悬臂，要将所有的星际文明纳入掌心之中。

对薇塔和她的雪貂小队来说，最大的问题便是ONI及其外勤行动部门的彻底覆灭。他们的秘密支援巡游舰没了踪影，这就意味着他们赖以传递情报的秘密通讯站也跟着消失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原本处于待机状态，以便进行紧急撤离的鸮式战机。最要命的是，隐秘补给作业也中止了，斯巴达Ⅲ代战士们用以维持健康高效的特种药物已日渐紧缺。

自那之后，薇塔便开始寻找新的出路，但要从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中安然脱身可谓困难无比——凭她们四人根本无法夺取一艘搭载着数百名战士，能够跃迁航行的星际飞船。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第一个脱身机会来了，阿崔奥克斯送来了一条令人惊讶的讯息，他要同一自由捍卫阵线的全体成员都前往致远星。

得知这一消息后雪貂小队便开始着手进行自我撤离，打算利用致远星的玻璃化地表销声匿迹。但就在同时，他们窃听到了卡斯托在密谋前往方舟开启朝圣之旅。

自我撤离只得终止。

薇塔对方舟了解的不多，但ONI告诉她的事可把她吓得不轻。方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先行者基地之一，它是一座生物仓库，容纳着银河系内无数的生命形态——巨大的生物智库与重建种群所需的遗传物质。尽管收集全银河生物建立那座巨大动物园的疯狂行径已经够骇人的了，但她发现，先行者建立那座基地的理由才叫人毛骨悚然。按照ONI的说话，方舟还可作为一种控制设施，一经触发便能在一瞬间消灭银河系内所有的知觉生命。

而这正是卡斯托要去方舟的理由。

所谓“朝圣之旅”不过是“万物终结”的宗教比喻，倘若薇塔和雪貂小队放任同一自由捍卫阵线找到方舟控制室并启动光环，那世界就完蛋了。超大质量的交叉相位中微子重叠爆发将席卷整个银河系，消灭所有的知觉生命。

就如此前的星盟一样，同一自由捍卫阵线也相信“神圣消亡”将提携真正的信徒，他们将与先行者一起脱凡入圣。但事实绝非如此。UNSC在许多年前就已得知，光环阵列——由散布在银河系各处的七个巨大环形世界所组成的中微子爆炸武器网络——是抵御洪魔，一种经由感染智慧物种大脑进行繁殖的致命寄生虫威胁的最终手段。发射光环阵列将消灭所有洪魔能够捕食的食物，从而将它们饿死——这便是它的功用：消灭万物。

所以薇塔只能痛下决心，继续带领团队潜伏下去直到摧毁同一自由捍卫阵线。曾几何时，当斯巴达战士蓝队来到致远星执行自己的任务时，薇塔似乎终于能完成这一任务。但事实表明，只要传送门没有开启，她就没机会联系上蓝队，而等到传送门开启时蓝队和UNSC部队已无力阻住同一自由捍卫阵线。

在离开致远星之前，薇塔成功向斯巴达战士弗雷德-104送去了一张简述情势的纸条。那场短暂的会面是她这两年里最开心，同时也是最悲伤的时刻。自雪貂小队成立，她和弗雷德一起工作的期间，两人便建立起相当密切的关系。能在卧底期间再次见到弗雷德，却不能对他说一声再见就离开银河系是她感觉最难过的事情之一，仅次于知道她的决定对于伽马连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别无选择，更没有退路可言。她和雪貂小队必须阻止同一自由捍卫阵线，不然世间将只剩下海绵生物和扁盘动物。

加多盖终于阖上下颚，抬起头向前望去，他看着飞行甲板并轻轻摇晃脑袋。向斐力族的习惯外人很难理解透，但薇塔在非语言系异星人线索方面的训练还是让她能猜测一二。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向斐力才会来确保下层甲板的情况一切正常。

“主教似乎很中意你。”薇塔说道。她需要弄清楚加多盖到底在担心什么……同时搞清楚自己是否该对加多盖特意选择的座位多加留意。“你要能为自己的亵渎行为道个歉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同意你回上面去。”

加多盖的注意重新回到她身上。“你怎么知道飞行甲板上发生的事？”

“我哪能知道呢。”薇塔以洋洋自得的语气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加多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警觉，但她深谙转移话题之道。当年那么多训练可不是白学的。“我了解你。你说三句话就能有一句是渎神言论。你总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那倒确实。”加多盖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一名雪貂队员的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但我选择坐在这里，坐在你的族群中间，可是另有缘由。”

薇塔微微仰起头。“你肯定在等我问为什么。”

“没这个必要。”加多盖抬起下颚，有一只椭圆形眼睛死死盯住薇塔的脸部。“我来是为了目睹你们所有人的死亡。”

薇塔知道自己的小队已经将手搭上了随身武器，所以她也就懒得再去拿自己的武器了。她只是一名普通人类，一名经验十足的ONI特工，个子不高，甚至速度和力量也不出众。但她的三名小队成员——阿什-G099，马克-G313，奥利维娅-G291——可是受过全身强化的斯巴达Ⅲ代超级士兵，打小就经历过各式各样的战斗、杀戮与夺胜训练。一名前任寂静阴影武士是可以轻易杀死薇塔，甚至和一名雪貂战士不分上下。但如果对上的是听她指挥，协力合作的三人小队呢？

“那绝无可能。”

整个船体结构上传过一股几无察觉的脉动，加多盖的目光再次望向前方。

“啊，我看未必。”

薇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浮起并被安全带的肩带勒住，同时自己的躯干也紧贴住躯体约束装置，这意味着巫妖运输船正在疾速俯冲。

换句话说，飞船已回归常规空间，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即将着陆方舟。

但加多盖为什么会高兴地张开下颚，为什么他的双眼要死死盯着她，为什么他要前倾身体，抵抗重力的影响——

——飞船并没有发生撞击，却有火焰刺入货舱之中，黑色的船壳碎片如弹片一般在空中四处纷飞……另外还有一个像是飞行员座椅组件的东西翻滚着落向船尾，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烟雾与肉的烧焦味。薇塔和加多盖之间的甲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边缘融化的金属液滴不断落进下层的伺服舱内。在他们的头顶上同样也有一道裂缝。幸运的是，这两道裂缝都没有延伸到船体外部。

巫妖运输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但乘客们可就没那么走运了。有齐格亚尔在嘶声尖叫，断肢纷飞，有昂苟伊因甲烷罐泄露着火而葬身火海，还有一名人类自由卫士被破裂的碎块砸得血肉模糊。一枚吉拉汉尼的头颅从船尾弹起，落进了薇塔与加多盖之间的裂缝之中。

但巫妖运输船仍在飞行当中。

这实在是糟糕透顶。灾难性的飞船解体是阻止卡斯托和同一自由捍卫阵线最有效的方法，但那样的话薇塔和雪貂小队也将无从幸免。即便她们真的侥幸幸存，也几乎注定要在方舟上度过余生——这对阿什、马克和奥利维娅来说无异于地狱折磨。

作为斯巴达Ⅲ代战士伽马连，他们经受过一些额外的身体强化以提高耐痛力与抗冲击性。这些额外的强化提高了他们在受伤情况下的生存能力，但同时也需要严格的药物“舒缓剂”来保持脑部化学平衡。缺少这些药物的话，伽马连的斯巴达战士很容易脱离现实，陷入偏执的精神状态。

雪貂小队如今只剩下最后三剂“舒缓剂”——只够他们再多撑上一天。薇塔估计，距离雪貂小队的精神状态发生恶化最多只剩下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而距离精神崩溃则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在那之后，雪貂三人对薇塔，同时对他们自己或彼此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总而言之，对于巫妖运输船可能会解体这一点，薇塔反倒觉得没什么坏处。

奇怪的座椅组件从重力升降梯的外壳上弹起，撞到了货舱的后墙板上，在船舱深处引发两声巨大的铿锵声。与此同时，货舱后部传来一种刺耳高亢，饱含痛苦，甚至能盖过一切杂音的尖叫。

加多盖的目光仍锁定在薇塔身上。“很快，就轮到你们发出这声惨叫了。”

过了好几秒薇塔才明白加多盖的意思。他并不需要亲自动手杀死薇塔和他的队员。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要在最终时刻亲眼看着人类死去——看着这个曾在致远星上压他一头的人类惨死。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

刚才的痛苦呼号声太过尖锐，不太可能是出自吉拉汉尼飞行员口中，再说巫妖运输船依然处于控制之中。薇塔并没有发现任何船体缺口。之前的爆炸似乎是出自巨大运输舱的内部，同时带来了火焰、碎片和座椅组件。

她向船尾望去，发现座椅组件正压在舱壁上。飞行员座椅上有一个人影，干瘪的双手蜷缩着护在胸前。那人的手臂和裸露的肩膀上都有烧伤的焦黑痕迹。

那是一名正在痛苦呻吟的人类女性。

怎么可能……？

巫妖运输船停止了俯冲，薇塔感到自己重重地沉入了座椅中。船体内回荡起等离子大炮的轰鸣，巨大的运输船开始进行规避机动，薇塔猛地被安全带勒紧。

她回过头看向加多盖，但他也是一脸困惑，半张下颚的盯着前舱壁。不管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心中预想的那样。

薇塔眼睛一转，示意阿什和奥利维娅掩护她，然后她解开安全带并点头示意马克和她一起去船尾一查究竟。和雪貂小队的其他人一样，马克也是一身金色束腰外衣与长裤，外面套着最普通的蓝色自由卫士盔甲，为了符合欢旅之人狂热分子的形象，他两侧的头发都被剃光，只留一小缕黑发垂至肩胛骨。

两人一起走向船尾，从两侧坐着的自由卫士身旁经过，面对巫妖运输船的左摇右摆，马克尚能保持稳定，薇塔则是差一点就要摔倒，还好马克及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正。烧焦的座椅组件在恼怒的向斐力靴底和无动于衷的吉拉汉尼小腿甲之间滑来滑去。那名人类原先刺耳的尖叫已变成持续不断的呻吟。

待薇塔和马克走近时，原本无动于衷的吉拉汉尼一脚将座椅踩定，然后给了薇塔一个期许的眼神。

薇塔冲他点点头。“不甚感激，圣路兄弟。”

她在座椅旁跪下，抓住框架稳定好自己后便俯下身检查飞行员。这名女子身穿一件不完全符合等离子标准的防火安全服，手腕、脖颈和膝盖处的衣服已经融化，露出下面烧焦的皮肤。她的左大腿上绑有一块手写压敏板，但上面满是污迹划痕，看不出上面是否写着什么。她的头盔面罩已经碎裂，凶猛的火焰将她的脸部烧成一团乌黑，薇塔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名女子的头盔和制服上都印有代表UNSC的老鹰地球徽章。她的衣领上别着海军上尉的银条，胸口口袋上还有写着“米克洛纳斯”的名牌。她的眼脸已被烧焦，视角膜也是混沌一团，所以她应该不知道这里是一艘流放者巫妖运输船的内部……又或者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了这里。

“女士？”薇塔问道。

米克洛纳斯吓了一跳，然后巍巍颤颤地将头转向薇塔，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个难以理解的音节……也许是“药”。换做是薇塔，她现在最想要的也是雪貂小队的“药”。

她装模做样地摸索着飞行员的身体与座椅组件，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情报，另一方面是为了不让一旁的吉拉汉尼发现薇塔知道医疗包的确切位置。米克洛纳斯的名牌上同时佩戴着大气战斗飞行员与轨道战斗飞行员的徽章，但其右臂上所属舰队与船舰的徽章都已被烧毁。座椅后方的甲板上散落着一摊融化的滑槽线，而在座椅前方则连接着一个爆裂的罐子，那似乎是应急氧气供应装置。罐子的侧边上印有它的零件编号：MA B-65 ESS S30B #03357。

“MA”代表的是米斯拉军工厂，“B-65”则是短剑亚轨道远程轰炸机的代号。薇塔不太确定“ESS”的含义，不过“S30”应该是指30系列，表明这个座椅是于2530年制造出厂——就军事装备而言，这简直能放进博物馆里了。

也就是说……同一自由捍卫阵线从跃迁空间脱出时，一名驾驶三十岁高龄大气层轰炸机的飞行员在飞弹火雨中正好掉进了巫妖运输船的内部。情况有点像是空中撞击……只不过巫妖运输船仍在飞行且几乎完好无损……而且在距离银河系十万年的地方居然会有一架过时的UNSC短剑大气层轰炸机。

显然，薇塔必须重新评估眼下的情势。

她用眼角余光瞥见马克将手搭上了M6D随身手枪，然后转身。她回过头，看到加多盖也站起身，双腿张开，面对来回摇晃的运输船应对自如。

向斐力越过薇塔的肩部望向座椅。“是UNSC。”他说，“果不其然。”

“听起来你一点也不惊讶。”薇塔说。

“我很惊讶我们居然还能活着。”加多盖回答道，“你满意了？”

“你惊讶吗？难道不是失望？你明知道方舟上有UNSC部队，但你却没有事先告知主教。”

将座椅组件踩定的那名吉拉汉尼发出一声低吼，并在防撞安全带中扭动身躯。

加多盖没有理睬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类飞行员。“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知道飞行甲板上发生的事？”

吉拉汉尼将怒视转向薇塔，但只要能从加多盖口中证实方舟上的确有UNSC活动，就算受到些质疑那也是值得的。本来在这次任务中，她已对行动支援不再抱任何奢望，但突然间，事情又出现了转机——她终于能够为雪貂小队补充舒缓剂了。她要做的就是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与UNSC取得联系。

薇塔过了几秒后才开口回答加多盖的问题：“早在我们离开致远星前我就说过了，剑术大师。马后炮根本就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