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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原来刊登在最小说的文章,现在我想用来安慰一个ID叫「爱五月天的每一天」的女孩。

八卦谈 佚名 2023-03-23 12:28:01



「一点前言」


常常在Vlog里面以女作家自居,其实不是玩笑话。
我的职业,的确是作者。
小时候会在《最小说》发表一些文章,还有《青年文摘》之类的。
但那时只是爱好,没有职业规划。
离开大学,就一直做着和文字相关的工作,广告文案,剧本撰写等等。
为了各种各样的甲方、出品方服务,很少在表达自己的感触了。
也许是吧,人在社会里挣扎,没时间考虑感触,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从来没让关注我们的朋友看到我写的作品,觉得不必要。
但时间长了,细心的你们,还是会翻到一些只言片语。
昨天凌晨,有一个ID叫「爱五月天的每一天」的小朋友,给我发了长长的私信。
跟我讲述了她和爷爷的点点滴滴。
让我非常难过——一方面,想起了我的奶奶。
另一方面,于茫茫人海中,我们没有见过。
但这样真诚的倾诉,不免让我更想真诚的回应。

不仅是她,还有朋友,会发来:「因为看了你们的vlog,让我的抑郁症变好了」
这样对我来说很有分量的评价。
因为我知道,抑郁症有多难。
而且,对另一个人说出"我有抑郁症"就已经很难了。

所以,《青椒肉丝》,就是我给你们的,真诚的回应。
这篇文章,收录在《最小说》2015年12月的刊物上。我不太确定会不会有版权的问题,毕竟我已经拿过稿费,但明确的写出来他的出处,算是我这个作者的尊重吧。
现在想想,亲爱的你们,会亲切的叫我「肉丝」
原来缘分早就写好了,只是那时我有青椒的味道呢。




《青椒肉丝》

文/嘉维eros

 

 

我觉得奶奶是家里最有个性的人。个性的表现,绝不像爷爷那样,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像我妈和小姑,在穿着打扮上花心思。就连我这个独孙儿血液里的叛逆和执拗,也不足比拟。奶奶有自己的生活理论体系,看到选秀节目的女孩子淘汰,她抹眼泪说,“嗨呀,这个女子的牙齿那么白,好可惜。”;遇到路人叫了声「张老师」,几番交心,她就把钱捐给了别人,觉得自己像「活菩萨」。奶奶虽是人民教师,但她信鬼神,对万事万物有预感。那年除夕,吉利的日子,我爸收拾完屋子,奶奶说:“不用整的那么复杂,我五月就走了。”全家人听完提心吊胆,但果不其然,劳动节刚到,她就进了医院。临出门前,小姑看到正在画眉毛的奶奶吓了一跳:“妈!那是睫毛膏!”奶奶毫不在意:“这个浓一点。”刚在病床上躺下来,奶奶惊慌的翻找自己的包。小姑以为她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奶奶说:“你回家把我梳子拿过来。”每天例行看诊的医生,叮嘱不能吃油腻,奶奶死活不肯,一把抢过饭盒,把菜里的油汁儿合着饭一起吞了。不出三个月,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早晨,奶奶又拽着我爸,聊一些无关紧要家长里短,罢了,说困,眯着眼,合上,就再也没有睁开。那天正好是「五月十四」,就着谐音读这个日期,奶奶真是一意孤行。

 

奶奶离开的那天早上,我妈打电话过来,没控制住情绪,刚说两个字就哽咽了。我安慰她几句,便放下电话,又继续睡了过去。等到室友把我喊醒,重新找回意识,我已经站在了毕业答辩的讲台上。台下的教授翻着我的论文,重复纠结在错别字的问题,我鬼使神差地举起手,很不礼貌地打断他:“不好意思,如果没有针对论文内容的实质性建议,我就先走了。”教授愣住,舌头卡在牙齿中间,我没等他回神,不顾台下百号人的惊讶表情,转身离开答辩现场。

冲出教室,冲出大学,冲出我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城市,一心往奶奶生活的那个城市赶。几个车水马龙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啊,这个世界最爱我的老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大概因为是三代单传,奶奶总对我比较亲。子女劝她,她都会背过去,假装听不到,说急了还翻脸。但每次我回老家,奶奶就说什么都乐意了,还总一边开心的念着:“亮亮(乳名)回来了”,一边把我拉到自己房间,给我塞钱。关于「塞钱」这个动作,其实是我和奶奶之间的惯性。

小学的暑假,我爸都会把我带回老家,交给爷爷奶奶照看。爷爷清晨就出门打长牌,到了晚饭时间才回家。奶奶虽然每天也有麻将搭子找上门,但她似乎过意不去,就还是会把我揣上。幼小的我,在老家连半个朋友都没有,只能在麻将馆旁边的文具店挑来挑去,本子和笔买了一大堆,耐不住性子了,就走到奶奶的麻将桌前,一把将她的牌给搅合了。奶奶牌瘾极大,为了多打几圈,总是立马从零钱里抓一把塞给我,打发我再去买点别的什么。

那时候我特别挑食,爸妈为了让我能多吃几口,用了很多种方法,都不怎么奏效。能顺利的吃完一碗白饭,他们俩甚至会欣喜的表扬我。「寄养」在奶奶家期间,我更是花样百出,躲着奶奶,藏在衣柜里,逃避她做的又咸又硬的菜。不过奶奶好歹是教师出身,不仅教语文、教数学,甚至还代理音乐老师的课。对付我这种叛逆的小朋友,她还是有自己的手段——那年,孙燕姿爆红,一首《天黑黑》唱遍大街小巷,住在奶奶对楼的两个姓梁的姐妹,是孙燕姿的粉丝,每次点播台一开始放孙燕姿的MV,她们就会在对楼叫唤,让我也打开电视看。几个小女生弹钢琴的画面,反复播放,但怎么看都觉得很新鲜。从那开始,我在老家也算是交到了朋友。冲着这股新鲜劲,我也喜欢站在窗户口,朝着楼那边叫“梁大姐”、“梁二姐”。奶奶在窗口守着我,怕我出意外。与此同时,她非常有心机,在我叫唤的间隙,给我喂饭。叫一声,张嘴,喂一口。刚开始我很抵触,总是不欢而散,但忘了从哪天开始,突然喜欢上了这样吃饭的方式。奶奶也趁机改良了她做菜的调味,知道我喜欢甜食,她就在炒菜的时候放勺白糖。川菜以麻辣为主,并非每种炒菜都适合甜味,唯独「青椒肉丝」吃起来特别有滋味——老家是李白故里,自古盛产酱油。用这种中坝酱油腌好的肉丝,入味,咸甜适中。一把切成细丝儿的青椒,提鲜味,增进食欲。大火候,起锅要快,最后一勺糖的巧思,让整道菜的味觉打开了层次。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胃口就被这道菜给打开了,体型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干瘪。

 

我爸我妈显然是守了夜,黑眼圈里挤着红血丝。周围的亲戚看到我来,都从灵堂里退出来,想留给我和奶奶独处的空间和时间。而那个任性的老人,就安详的躺在殡仪馆里。她穿着颜色鲜艳的寿衣,化过妆,和遗照上那个开朗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我跪下来,磕头,一次两次三次,还没来得及用「意念」跟奶奶对上话,我妈就又崩溃地把我给拉了起来。那一刻的我其实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看我的表情,都充斥着感同身受的哀伤。是我太冷血了吗?还是我把「永远的离开」这件事情看的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我几乎是用“平静”的心态,写好了告别仪式上需要用到的悼念词。

火化那天,一年都难以见上一面的亲戚都来了,大家互相安慰,表示哀悼。我作为长孙,站在队列的前端。爸爸念述完悼词的最后一句话——“下辈子我们再做亲人。”后,奶奶就从一个瘦小的躯体,变成一罐小小的骨灰。我妈在一旁痛哭流涕,我轻轻的抱住她。拍拍背,希望她别太难过。

 

哭对我不是难事的——关切失恋的朋友会哭;看奥林匹克运动员拿到奖牌唱国歌会哭;看《忠犬八公》,合上电脑哭到千山鸟飞绝。哭有时显得很必要,特别是在告别的场合。你走了,我哭了,两行泪就像不言而喻的情意,滴在你我天秤的一端,让别人知道你的分量,对我多么的重要。所以,像我这样因为「哭不出来」而显得格格不入的人,活该被当做「白眼狼」。家里人心知肚明,只是不会当面说出来。谁叫我奶脾气火爆,却又总深情款款的絮叨和我有关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我还没什么记忆的岁数。大致上是我奶带我去买鸡蛋。农民卖的土鸡蛋新鲜又实惠,我觉得好玩儿,看奶奶往口袋里装,付了钱,我还继续拿起鸡蛋往口袋里揣。弄得淳朴的农民左右为难。奶奶咯咯笑,说我机灵。

第二个故事,我已经进入了叛逆期,点播台停播了,孙燕姿也不听了。最喜欢的事,就是躺在沙发上成天的看动漫,饿了,奶奶做好饭菜,依然不变的青椒肉丝。我把菜推到一边说:“每天都吃一样,烦不烦啊。”然后打电话叫肯德基。快递小哥来了,奶奶就去付钱:“什么汉堡要三十几块,可乐不是三块吗?这个鸡肉卷是啥子,吃不来。”奶奶嫌弃的掏出钱,但还是欣喜的看着我狼吞虎咽。晚上继续看电视剧,困了就直接在沙发上睡。奶奶腿脚不好,使好大力气,一步一步,把另外一边儿的沙发拼过来,怕我翻身摔下去。睡梦里,奶奶总是打湿毛巾,一遍一遍,给我擦身体。当然了,奶奶跟外人说起,会用上“亮亮懒,脏兮兮,不洗澡”这样的说辞。但她从我的脖子、到背脊、到大腿小腿、最后是脚。每个部分都不放过,才使得我的每个夏夜好像都不是那么燥热。

 

之前提到过奶奶信鬼神,所以我爸还专门找来了两个风水先生,以主持整个殡葬。其过程非常繁琐,下葬的时间地点都进行了推算。仪式的前一天,半天没见我爸,我到每个房间查看,最后,在那扇小时候我「叫唤」过窗口,他手里夹着生病后就再没抽过的烟。一直觉得我爸和我相近,对许多事都比较淡漠。我凑过去,语气故作轻松的问他:“怎么还抽起烟了。”我爸转过来,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两次他如此绝望的表情。第一次,我二年级,他得了癌症。家里人瞒不住我,克制住儿时的情绪,缺着牙傻笑鼓励他。他向我露出艰难的微笑。而这一次,他同样是笑着,对我说:“从今天起,我是个没妈的人了。”我愣了一下,无法作答,就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按照风水先生的要求,要做一个「衣食罐」,陪着奶奶一起下葬。凡是直系亲属,都必须做一道菜,放进这个瓦罐里。我爸我妈打头,做了我奶爱吃的卤菜,又咸又硬,真是我奶的特色。大姑小姑杀了鸡,奶奶对鸡肉情有独钟。我爷最撇托,干脆倒了一杯酒在瓦罐里。也是,我奶是个烟酒都爱的人,这种时候,何必讲究那么多规矩。

轮到我的时候,想了很多。我一直觉得,我和这些亲戚的缘分都挺浅的。除开除夕新年,一年能见到的机会,就一两次。哪怕大家一桌,能聊的话题,也都在意料之内。早就预备好的答案,不会带任何情感。若你的生活很棒,那我也是。若你的生活不如意,那好好地过。

排除掉我擅长的「水煮肉片」和一些简易的西餐。我发现,我能做的「最好的菜」,就是那道甜滋滋的「青椒肉丝」了。亲戚们不知道我实际擅长烹饪,就让他们觉得我是图方便,也不会破坏我和奶奶间不多的共同回忆。

准备腌制好的肉丝。洗净、切丝的青椒。在那个老旧的厨房里,打燃火,热锅,肉一触到滚油,立马油烟就升腾。四溢的油星飞溅在手背上,仿佛是和这道菜最亲密的沟通。翻炒、肉微微变色,青椒就要赴宴。两种食材交汇在一起,三两下就需要佐料的陪衬。最后不能忘了奶奶的秘方,一勺白糖,足以让油汁儿变得更加浓稠。起锅那刻,我突然体会到奶奶原来的一些心情。我想,对她来说,「青椒肉丝」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亮亮高兴」和「亮亮喜欢吃」。所以它可以是任何一道菜,又咸又硬也没关系,没盐没味也没关系。想到一个老人为了她的孙儿擦着汗,千方百计的想要拉近一点与他的距离。我猝不及防地,被油烟熏到了眼睛。如果佐料有洋葱,我大概可以哭的再狼狈一点。为什么不是一道洋葱炒鸡蛋呢?

我也不想是一个冷漠的人。

 

下葬的细节很考究,长孙站在首列,举好风水先生特制的经幡,其后的儿孙们按男女、亲缘站在不同的次序。手里也拿着不同的意义的事物。下葬时还有公鸡血来祭奠。最后封馆,焚烧纸钱等等。

理应诚心专注的最后一程,我却心无旁骛的观察着盘旋在奶奶石碑周围的一只蝴蝶。我不敢说,奶奶也像梁祝化蝶那样,灵魂寄托在这飞舞的小昆虫身上,终于自由自在。我只是偏信「物质不灭定律」,事物不会凭空消失,那么,她就是任何我能看见的事物。我眼前的花是她、头顶的云是她、一缕风带过的粉尘都是她。

离开墓园,风水先生说:“不走回头路,也不能回头”。

挺好的,不回头的意义,像极了坦然的告别。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嘴里哼哼唧唧,回想起小时候的歌。又想到奶奶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地主的家庭。奶奶的妈妈,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奶奶的脾气,「几分任性」也是自然。后来地主没有了,奶奶家财散尽,刚中学毕业就去当了老师。那段时间,遇见了身为校长的爷爷。好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奶奶其实是爷爷的第二个老婆。在那个年代,奶奶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婚,嫁给另外一个男人,我真的无法去了解,需要「几分任性」才能一笑而过。

是吧?

一生,好长啊。长到无数回忆,一笑怎么过?

但也不要以为一生很长,一生短到可能只能做好一件事情。

那就是,任性的,快乐的,坦然的做好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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