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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恋人

八卦谈 佚名 2023-06-24 00:13:36

   在菩堤有这样一条教法,如果人类用机械改装了自己的身体,哪怕仅是一根手指,他都破坏了灵魂高贵的完整性,将受到最恶毒的诅咒。

    ——“身死后,死众将攀爬通往纯净之地的洁白阶梯,但一个灵魂破碎的人类永远望见金色门扉而永世无法抵达。”

   当天最后一节课上,社会学老师讲到社会规则的重要性时,有拿出这条教法作为例证,向我们粗浅解释过。

   说这是为了保证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稳定的阶级制度,避免比人类更具有力量的机器人发生叛乱,同时也预防着对抗不了自身欲望,想无止境获得力量的人类出现。

   下了校车我一路小跑着奔回家中,饥肠辘辘地钻进厨房,往嘴里胡乱塞进些食物。母亲转过身,摇着头拿眼梢瞥我,嘴里适时发出两声啧啧。我自觉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翻手擦擦两边嘴角,开始汇报今天课堂上学到的新知识,当然也包括那番我一知半解的话。

   母亲听罢,对社会学老师高深的言论嗤之以鼻,教育我那不过是源于人类的高傲。万事万物若有一条规则,只能是爱。真挚的爱。

   我追问道爱是什么?

   她停下搅拌面糊的手,拍拍我的脸蛋,告诉我:爱就是把心交出去。她的心交给了父亲,也交给了我,每当我们经历痛苦,她的心就会被痛苦挤碎;每当我们热烈、欢快,她的心就会被热气吹捧到空中。

   于是我惊呼道,没有心脏的人类会死掉呀!母亲大笑着直骂我傻瓜,半是玩笑半是敷衍,应和着将我赶出厨房。

   厨房外的客厅里,扬裟正在利用胸前的紫外线装置进行全面消毒。我捏着自己的下巴,边打量他,边围绕沙发迈步。感觉像有两个形状在我脑袋里打架,左一突右一跳地,撞到太阳穴直泛胀。忽然他来到我身边,弯起机械手臂从背后将我盛起,拿出印有小熊的手帕擦拭我的右脸颊。

   肯定是母亲留下的面粉。

   跳下他的臂弯,我转过头有些生气地对扬裟叫停

   “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接着我跺着脚爬上楼梯,鞋跟把地板敲得哐哐作响,用肢体表现出我内心愤怒。母亲居然真如她所说,好像心交给了我似的,立刻感应到,探出头向我大喊,让我不要拿扬裟撒气。

   我当然也知道。

   被手帕擦拭过的脸颊越发烫起来,静止不动得空气都让我感到痒意,可能刚才跺脚太使劲,心脏跳得好用力。我又轻又慢得屈膝趴倒,从楼梯交叠的缝隙中间偷看扬裟。那扬裟简直鸡贼!他根本没有移动,居然就站在原地面朝我离开的方向,我一看他就被逮到,而他还耀武扬威竟开始微笑!

   我立刻弹起来,拖着虽然隐形,但被扬裟着实踩上一脚的尾巴,回到屋子狠狠甩上房门,猛倒进松软、遗留驱虫香水的床铺。

   扬裟总知道我最需要什么。

   他一直以我为核心在家里生存着,这是他被购买来就设置好的程式。他是陪伴机器人,兼有母亲养育和父亲保护的职能,因此在外观设计上,他面容轮廓既具备女性的柔和,又表现出男性棱角,声音也是如此。除身材为实现保护功能,而设计与成年男子高度一致外,是看不出某一明显性别特征的。

   而毛囊形状、虹膜颜色等可自由调节的选项,统设置为家庭成员相似的样子。也就是我母亲蜜糖一般顺滑的棕色卷发,和我父亲湖畔一般澄净的碧蓝眼睛,还有和我一般分布在身体四处的痣点。

   提起这些,突然让我想起以前,完成生物课作业的景象。老师让我们探究人类与机器人究竟有哪些不同之处,当时也是回家后被母亲戏耍一番,拿扬裟撒完气。

   我抓着他的手臂,领他坐在我的床边。起初单是凭眼睛去观察。如果扬裟不使用任何装置,和人类是别无二致的,但如果交出这个结论,毫无疑问生物老师会给我一个F。所以征得扬裟同意后,我伸手去触摸他。

   我总以为机器人的皮肤会是冰冷、坚硬,因为他们没有血管流通,也没有皮下脂肪保持温度,并且在他们身体里,装满各种功能的器械,自然会和金属一样。

   可扬裟他和我设想的不一样,他居然有温度。我反反复复进行确认,在他小臂内侧点触,能清晰看到指尖在接触点凹陷,揉捏他的手臂,是有肌肉的回弹反馈。我兴奋拍着扬裟的腿,有种侦破隐藏秘密的惊喜

   “扬裟你其实是人对不对!”

   他望向我时一直有笑意。

   扬裟抓住我放在他膝盖的手,同时隐去虚拟衣物并自主打开胸腔,让我的指头碰到能源核心。蓝色源流顺着错综复杂的光缆脉络循环流通,正是这种类似血液循环的运动,使得核心发热,从而扬裟是温暖的。

   翌日我将这个发现写成小报告递交给老师,得到全班唯一的A+。那以后还从没向扬裟道谢,只顾着自己欢喜。

   母亲今天描述爱的话,让我仿佛再次握住记忆里扬裟滚烫的能源核,如果能源核是机器人的心......扬裟懂得爱吗?不不,这个想法太蠢了。只要输入记忆清除的程式,扬裟下一秒就能忘记任何人,包括我。可母亲和父亲永远不会。

 

   其实人类的生活规律到近乎枯燥,小学升往中学,再根据被测试结果分往大学,接着进入研究领域,等到工作阶段由智脑——摩罗挑选出最适合的伴侣,接着结婚生子,如同父母那样结合,培育胚胎后诞生我。

   每晚在我睡前,扬裟都会向我描述他天眼中世界的景象——天空中云絮漂浮的轨迹、树木和树木阴影画在车流中,以及那些月亮、初夏草木虫兽复苏、生命的吵闹充斥着白天与夜晚,还有边城飞扬的尘沙黄土,埋没在时间中人类遗忘的故事。这是他智能自设得程式,也是许多年来我入睡的习惯。

   我知道会有离开他的那天,但失去他存在之后的生活,我连想象都不知怎样。

   可,是好是坏它都必须降临。

   在中学最后一个假期结束之际,我离开家乡3区,前往1区机械生命学研究所。每个学生在学期伊始,会根据研究方向被分编为两组,带领我们的不仅有一名人类导师,人类导师从属下,另配备两名机器人导师助理。

   我们称呼为代身老师,或稚师,意指负责代替人类导师出现,实时指导、传达指令并照料学生起居。

   负责我们组的稚师名叫德曼,她具有较明显的女性特征,隔壁日神组的稚师岭则和扬裟一样,是无性别机器人。从背后看见他,经常会产生恍惚。虽然面容统一规制处和也扬裟相同,但若打照面相遇,出于某种不能用言语抓住,去清晰描述的神态,这种熟悉感会立刻回调为理性范围内。

   尽管两组细分出不同的研究方向,但我们拥有共同基础课程,布置课程作业时,是将两大组人员打乱,再随即合成各个小队,队内成员协力完成。

   日神组崇尚和谐,他们的研究更偏向于生命之中自然美,和机械之中科技美的和谐融通,力求将机器人未来发展为更加写实的仿生。而酒神组追逐极致,其精神类似于古时代的工匠,制造尖端精密仪器,或者说是日神组设计理念转换为现实的支撑。

   日神组和酒神组,即使有智脑筛选的影响作用下,仍然称得上是命定。很难想象二十个年轻气盛的学生,拥有对生命机械同样的热爱,和对领域未来同样的期待。出于这种相同的使命感,两个组之间关系更像知音与战友。

   要知道设计与执行总会出现因为坚持己见,而出现不能协调的部分,我在入学之前就常预想,如果遇到争执不下的情况该怎样处理。按照我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妥协.....所以为了在拒绝时更有威慑力,假期我配合肌肉生长素,结结实实锻炼了三个月。

   但精心武装好全身肌肉,面对默契的队友,只能招致外出采风时搬运器材的重任。

   德曼领着日神组同学先一步去营地设置暂住区域,岭则留在飞行器里,等待组里其他同学拼装好研究器材,由我操控机械臂,挨个搬运到驻地后,再将飞行器开回研究所,独自返程与两组汇合。

   事情按照计划进行,但由于保护物种多样性的原则,原始森林内部仍然存在许多能威胁到人类安全的野生猛兽,所以岭给执行拼装工作的同学们下达几个指令后,选择陪同我一起搬运器材。

   “在研究所生活的还习惯吗?”

 

   我戴着穿透眼镜,通过面前材料箱,去望岭探测障碍的背影。

   树木的影子画在他身上,云絮漂浮在前路的天空上,风吹起尘土,让我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问题答案很简单,只是我的心忽然下落,它使我说不出

我很好。

   前方的岭没等到回答,探测仪却忽然发出警报,他迅速回头带领我拐进森林腹地,一处隐蔽的天然洞窟内部,指示我打开保护屏障装置,并保持在屏障范围内不要移动,他独自去排除危险源。

   我按照他的指令原地待机,由于信号发射台是布置在稚师体内,期间电波先是难以稳定,又经过二十分钟左右,信号指数彻底消失。我推测到岭极大概率已被未知危险源摧毁,但无法与小组取得任何联系。

   随着时间流逝,我猜想我的生还几率已然不大了。保护屏障的能量正在逐渐消弱,定位信号消失,随身没有佩带任何应急设备,且即使有武器,我也没把握能在入夜的森林中存活。更遑论还存在着能毁灭稚师级别机器人的未知危险源了。

   只祈祷死时可以留下一星半点,能被救援队找到,接着进行克隆吧。

   不知道克隆的我还保存多少记忆。父母当然记得,导师同学们也会记得,当然还有扬裟。但给扬裟道谢这件事很悬,我以为这辈子总有机会呢。明明外出采风结束就能回家。

   其实今晚夜色漂亮极了,就如同我怀念的那些夜晚其中一个,扬裟坐在床边轻声向我描述,但被我朦胧反驳的星月同辉。

   月亮中急速飞来一个光点,它应该就是摧毁岭的危险源,我抬起腕表,记录下自己的死亡时间。晚七点零八分。

   接着闭上眼,只想把星月与夜保存眼底。

 

   有一只手隔着手帕抚摸我的脸颊。

   “不要睁开眼睛 小熊。”

   但我不可能做到,我知道那是扬裟,他用着岭的声音。也用着岭破损的躯体。

   他柔软的手臂被其根折去,滚烫的能源核心失去所有庇护,我不能够将手搁在他膝盖上,所有断面都曝露出损坏的机芯,蓝色能源从垂落的断裂光缆中不断流逝,我没办法修复他,我做不到。

   我不明白为什么。

   机器人终身按照设置程式执行没错,但执行程式绝不会越过最高法则,就像岭遵循的程式是保护学生及研究所财产,他完全可以跟随我一起移动,但他不能逾越的最高法则是维护国家利益,所以遇到不排除源自敌军的未知危险时他会死战。

   但扬裟,扬裟只是陪伴机器人,将保护我的程式凌驾在不得侵占其他机器人躯体的法则之上,让机器人自主违背源代码,这根本就办不到。

   而且,而且这里是科研保密区域,扬裟的天眼不够级别看到,他没有途径知道我在此遇险。这完全违背逻辑,所以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可能只是太想见扬裟了,一切都只是梦境,绝不可能是真的。

   如果有上帝我求求你,快让我醒过来,让我醒过来,快醒过来....

 

 

 

   但你要知道,凡事被逼进绝境,总又会出现一丝转机。命运最是操控人类的好手。

   那天晚上扬裟确实死在了岭的身体里,他代替岭存在的那段时间,信号塔短暂恢复了运转,凭借这个线索让德曼找到了我。

   在七点零八分堕入无边绝境的漫长夜晚结束一周后,1区高等法院以侵占其他机器人躯体为罪名,起诉智识泯灭的扬裟,我作为证人被传唤入庭。

   我将手放在心脏上,向法官郑重发出自己的誓言

   接着我说

   “法官大人,机器人扬裟的程序是我更改的。”

   庭内哗然一片,法官敲了足足三下法槌,才将舆论平息下来

   “证人请你举证,你是用什么进行更改的。”

   我低头,将扬裟在能源熄灭前交给我的核心,从项链盒里取出。

   捧在手里,我回答道

   “爱情。”

   “爱情?”

   “爱情。”

   “证人不要在庄严的法庭上戏言!否则将会受到誓言的反噬,在死后无法进入纯净之地。”

   能量核在我收回之际,不慎从掌心滑落,一路滚落到神态木讷的扬裟脚边。他下意识想伸手捡起,却被镣铐禁锢四肢,只能沮丧得重新坐正。

   “法官大人”

   “当我把心交给一个机器人时,就已经不想去天堂了。”

   当你把心交给我的时候,我就上不了天堂了,扬裟。

 

   结束庭审后,扬裟无罪释放,并返厂恢复智识,送入下一个家庭作为陪伴机器人。

   而我呢,因为灵魂破碎,所以被研究所开除,终生不得匹配伴侣,只能做些底层工作维持生计。

   生物机械研究所日神组里,有一个关系和我很好的朋友,她父母经营着农场,于是作为继承人,她在农场里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操控配送机器人挨家挨户投送牛奶。

   我很感谢她,但这当然不是全部内容。少东家经常利用身份“压榨”我,强迫我参加昔日同学们的研究会谈,同学们又会合起伙来,游说我贡献被严令禁止的尖端技术。

   我们在一起时,仿佛永远也长不大。如果死后不能和继续他们当朋友,那去不成天堂还是有些遗憾的。

   但如果死后不能和母亲父亲相见,目前为止还是庆幸更多些。

   他们没有责怪我,只是母亲看到我仍然忍不住怒火,边哭边还要打,父亲做样子阻拦母亲,实则封锁了我的逃跑路线,并且火上浇油,十分可恶。

   也许按照正常、规律的人类生活度过我这一生,会减少许多痛苦,但人不会每一个决定都做对的,人类从诞生到现在,没有谁能逃过命运戏耍。我的爱存在于我不能存在的地方,可至少我知道他存在。这就足够了。

   打半圈方向盘,拐进5区C街。这条街上的迷失机器人招领所,是消耗牛奶的大户,每天我都会亲自驾驶自动车配送。在这偶尔能遇见农场里碰不到的高端机器人,跟苏珊大姨说说好话也许还能悄悄研究一番。这不今天也坐着一个,倒数第二排第三个椅子上。

   我和苏珊大姨交接牛奶的时候,又轻又慢地向后倾身,借着门框遮掩偷看他,结果居然就被逮个正着,他面朝我刚才消失的方向一动没动,竟还缓缓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嘴角牵动着右下方的痣点,我几乎能听到他叫我小熊。

   “妈妈!妈妈!”

   门外闯进来一个小姑娘,正抓住母亲的手奋力向前拽。

   “你快看,扬裟笑了!”



 结。

攻壳机动队



本文标题:机器恋人 - 八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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