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风骨谁能懂--记《倚天屠龙记》纪晓芙

此文仅记金庸先生三联版的《倚天屠龙记》里面的纪晓芙，文中所提人物均为原著性格，不涉及影视剧里面的人物形象。（对原著不喜者慎入，原著摘抄较多，只能加粗区分）

纪晓芙的真正出场在文中不过短短四章，初登场在第十章《百岁寿宴摧肝肠》，“另一个肤色雪白、长挑身材的美貌女郎低头弄着衣角，那自是殷梨亭的未过门妻子、金鞭纪家的纪晓芙姑娘了”文中对她的样貌描述及其简单，晓芙并不算绝色之资，在被贝锦仪调笑她和殷梨亭的关系时“身子颤抖了几下，脸色惨白，眼眶中泪珠莹然”，使她看起来柔弱无比。

而在张翠山夫妇双双自尽之后，满场“名门正派”的访客中，只有纪晓芙上前安慰了殷六和有着一半“魔教”血脉的张无忌，她对殷六说：“六哥，我……我实在对你不住，一切你要看开些。我……我只有来生图报了”，彼时单纯的殷六还不明白这个柔弱未婚妻的歉意来自哪里，可那个时候只有纪晓芙知道她已经爱上了杨逍，并且有了杨不悔了，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经历和自己年幼的女儿让她对同样正邪血脉的张无忌有了深深的怜惜，“她不敢和殷梨亭再说话，转头望向无忌，说道：‘好孩子，我们……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从头颈中除下一个黄金项圈，要套在无忌颈中，柔声道：‘这个给了你……’”，虽然尚在悲恸中的无忌并没有接受这份好意，但这份善意依然给无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后文在蝴蝶谷，面对众多的求救之人，本来打算学学胡青牛“见死不救”的无忌最先选择救的是他的纪姑姑。

纪晓芙再次登场于第十一章《有女长舌利如枪》，纪晓芙和丁敏君和几个名门正派围剿彭和尚，其间彭和尚装死诱敌，在五个男敌的胸口各印了一掌，独独放过了丁敏君和纪晓芙两个女子，丁敏君狠辣在诸人重伤间，打算削去彭和尚的足胫，而此时阻止了她的，正是纪晓芙，“纪晓芙道：‘师姊，彭和尚掌下留情，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不因正邪之分而舍去道义，彭和尚掌下留情，她便“不能赶尽杀绝”。在丁敏君刺瞎了彭和尚的右眼欲再刺左眼的时候，“纪晓芙长剑横出，轻轻巧巧的将丁敏君这一剑格开了，说道：‘师姊，这人已然无力还手，这般伤害于他，江湖上传将出去，于咱们峨嵋派声名不好。’”面对咄咄逼人的师姐丁敏君她始终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丁敏君道破她未婚生子的丑闻，借以要挟她去刺瞎彭和尚的另一只眼睛，晓芙的第一反应是“ 心中好生为难，轻声道：‘师姊，你全不念咱们同门学艺的情谊？’”她并没有为了隐瞒了自己的事情做违背道义的事情，面对不留情面的师姐的她试图以同门之谊说服对方，也因此彭和尚对她“感激不尽”。好不容易找到能除掉这个这个师傅“颇有相授衣钵之意”的师妹的方法，丁敏君当然不会退让，突下杀手，伤了她的右臂，欺她身上有伤，“要她流血过多，自然衰竭”，虽然最后缠斗的结果终是白龟寿以命为代价重伤丁敏君。后来彭和尚对纪晓芙行礼，她却“闪在一旁，不受他这一拜”，在她心中自己是不配得到此大礼的，联系后文她称自己“我是天下最不祥、最不幸的女子，一切认命罢啦！”，一个女子清誉受损，可她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想要杀人，连彭和尚愿意帮她杀人隐瞒此事，打算杀了丁敏君，她却“挥剑格开，道：‘她是我同门师姊，她虽对我无情，我可不能对她无义。’”同门之谊不可忘，你虽无情，但我却不能对你无义。

我个人就是因为这个章节的喜欢上的纪晓芙，她始终淡定有礼，就算丁敏君以女子清誉和未婚生子的事情要挟于她，却依然没能使这个女子放弃自己的原则。即使是在结束后，也没有想到要杀人灭口，只是选择默默离开，她的离开时一种无可奈何，她的离开并不是逃避，在她心中她还是峨嵋的弟子，这也与后文因着呼召同门讯号相对应，但是她必须离开，如果不悔暴露于人前，世人怎么会容得下她和杨逍的感情，他们的孩子，这一次的离开，纪晓芙在师门和孩子之间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的是作为杨不悔的母亲而存在。

第十二章《针其膏兮药其肓》张无忌再次见到纪晓芙，“月光之下，只见一个青衫女子携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峨嵋女侠纪晓芙”，张无忌施针后小不悔“灵活的大眼睛转了几转，突然走上前去，抱住张无忌，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很多人都认为纪晓芙离开峨嵋，不去找杨逍就会变得落魄凄惨，实际上原文中并没有，而恰恰相反，晓芙还能穿的起“青衫”，不悔“天真活泼，甚是可爱”，可见她母亲把她保护的很好，她们母女俩在这段相依为命的岁月里过得还算不错。

对无忌的态度，反倒显示了晓芙比较真实的一面，不因为无忌是个孩子而隐瞒不悔的事情，她在介绍不悔的时候“向张无忌低声道：‘她……她叫不悔。’顿了顿，又道：‘姓杨，叫杨不悔！’”“见张无忌神色如常，并无责难之意，心下稍宽”，与她而言，对殷六始终负有亏欠，联系后文无忌对她说“姑姑，殷六叔虽然为人很好，但你要是不喜欢他，不嫁给他又有甚么要紧？下次我见到殷六叔时，请他不要逼你便是。”纪晓芙的想法是“听他说得天真，将天下事瞧得忒煞轻易，不禁苦笑”，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找殷六退婚，就像给女儿取名“不悔”，对无忌坦言“不是我有意对不起你殷六叔，当时我是事出无奈，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后悔……”不是刻意不去退婚，而是不能，武当作为名门正派多是谦谦君子，可不代表他们是烂好人，能够容忍未婚妻生下孩子，直接告诉殷六真相，以殷六单纯软弱的性子估计当场就会崩溃吧，武当有更大的可能会和峨嵋、纪家关系破灭，而她更不可能告知天下她和“魔头”杨逍未婚生子，连张三丰作为一代宗师，“生性豁达，于正邪两途，原无多大偏见”，“可是自从张翠山自刎而亡，他心伤爱徒之死，对天鹰教不由得极是痛恨，心想三弟子俞岱岩终身残废，五弟子张翠山身死名裂，皆由天鹰教而起，虽然勉强抑下了向殷天正问罪复仇之念，但不论他胸襟如何博大，于这“邪魔”二字，却是恨恶殊深”而正邪之间残死者又岂止是张五和俞三，在当时来看正邪之间的矛盾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她只能选择“推三推四”试图以时间太让对方放弃，虽然方法很笨也没能成功，不仅武当“催婚”，连纪爹也来“催婚”，催到“宁可离家出走”，最后由丁敏君道破才不得不离开。

其实这里的“催婚”对象是武当和纪父，再联系后文第十七章里面灭绝说“本派自创派祖师郭祖师以来，掌门之位，惯例由女子担任，别说男儿无份，便是出了阁的妇人，也不能身任掌门。”和第十一章里面丁敏君所言“师父常赞你剑法狠辣，性格刚毅，最像师父，一直有意把衣钵传给你”已经基本可以断定灭绝是真心不太希望晓芙嫁出去的，毕竟她一直把晓芙当成接班人宠爱的，所以就更不可能给她找联姻什么的，基本可以推断殷六这个女婿是纪家定下的了。私心猜测，晓芙不愿意嫁人，灭绝是不是也是支持的呢？不过纪家能为女儿找到殷六这样的才俊可见也是相当重视这个孩子的。

第十三章《不悔仲子逾我墙》是纪晓芙短暂人生的终章，亦是杨纪二人的倾世之恋浮出水面的章节。在送别胡青牛夫妇和来求医的名门正派之徒后，金花婆婆出现了，而此时赶到的就是晓芙的恩师灭绝，听到师傅灭绝的声音晓芙的反应鲜活得可爱“又惊又喜，回身叫道：‘师父！’”可见她对师傅的敬爱之情，而灭绝显然还在生她的气，对她冷言冷语的，待到灭绝以倚天剑为凭赶跑金花婆婆后，对师傅晓芙是忐忑的“知道师父这次亲自下山，乃是前来清理门户，自己素日虽蒙她宠爱，但师父生性严峻，实不知要如何处分自己”其实在这里晓芙是绝没有想到她师傅会要了她的命的，只是不知道会怎么惩罚自己，她不愿女儿和自己一同承担还对女儿道“你在外边玩儿，别进来”。

在这里粗略的说了她和杨逍的相识过程：

“那一年咱们得知了天鹰教王盘山之会的讯息后，师父便命我们师兄妹十六人下山，分头打探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弟子向西行到川西大树堡，在道上遇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约莫有四十来岁年纪。弟子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弟子投客店，他也投客店，弟子打尖，他也打尖。弟子初时不去理他，后来实在瞧不过眼，便出言斥责。那人说话疯疯颠颠，弟子忍耐不住，便出剑刺他。这人身上也没兵刃，武功却是绝高，三招两式，便将我手中长剑夺了过去。“我心中惊慌，连忙逃走。那人也不追来。第二天早晨，我在店房中醒来，见我的长剑好端端地放在枕头边。我大吃一惊，出得客店时，只见那人又跟上我了。我想跟他动武是没用的了，只有向他好言求恳，说道大家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何况男女有别，你老是跟着我有何用意。我又说，我的武功虽不及你，但我们峨嵋派可不是好惹的。”灭绝师太“嗯”了一声，似乎认为她说话得体。纪晓芙续道：“那人笑了笑，说道：‘一个人的武功分了派别，已自落了下乘。姑娘若是跟着我去，包你一新耳目，教你得知武学中别有天地。’”

灭绝师太性情孤僻，一生潜心武学，于世务殊为膈膜，听纪晓芙转述那人之言，说“一个人的武功分了派别，已自落了下乘”，又说“教你得知武学中别有天地”的几句话，不由得颇为神往，说道：“那你便跟他去瞧瞧，且看他到底有甚么古怪本事。”纪晓芙脸上一红，道：“师父，他是个陌生男子，弟子怎能跟随他去。”灭绝师太登时醒悟，说道：“啊，不错！你叫他快滚得远远的。”纪晓芙道：“弟子千方百计，躲避于他，可是始终摆脱不掉，终于为他所擒。唉，弟子不幸，遇上了这个前生的冤孽……”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

 灭绝师太问道：“后来怎样？”

 纪晓芙低声道：“弟子不能拒，失身于他。他监视我极严，教弟子求死不得。如此过了数月，忽有敌人上门找他，弟子便乘机逃了出来，不久发觉身已怀孕，不敢向师父说知，只得躲着偷偷生了这个孩子。”灭绝师太道：“这全是实情了？”纪晓芙道：“弟子万死不敢欺骗师父。”灭绝师太沉吟片刻，道：“可怜的孩子。唉！这事原也不是你的过错。”丁敏君听师父言下之意，对纪师妹竟大是怜惜，不禁狠狠向纪晓芙瞪了一眼。灭绝师太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自己怎么打算啊？”纪晓芙垂泪道：“弟子由家严作主，本已许配于武当殷六爷为室，既是遭此变故，只求师父恩准弟子出家，削发为尼。”

 未婚生子无论是什么理由，在那个年代来说，真的是可以立即处死了，况且晓芙身上还有着婚约在身，其实已经是“半个武当”的人了，不得不说晓芙是很聪明的，她很了解师傅灭绝的性子，尽挑知道师傅重视峨嵋名声，就先夸一遍，知道她痴迷武艺，便挑杨逍说过的关于武功的话，听她这么一说不仅气都没生了还对她产生了“怜惜”，还觉得晓芙出家为尼也不好，也难怪丁敏君要嫉妒了，对晓芙“狠狠的瞪了一眼”，或许运气好，得了灭绝的怜悯还可以少受些惩罚，然而最大的转折点是在灭绝得知晓芙未婚生子的对象是杨逍之后。

灭绝师太摇头道：“那也不好。嗯，那个害了你的坏蛋男子叫甚么名字？”纪晓芙低头道：“他……他姓杨，单名一个逍字。”灭绝师太突然跳起身来，袍袖一拂，喀喇喇一响，一张饭桌给她击坍了半边。张无忌躲在屋外偷听，固是吓得大吃一惊，纪晓芙、丁敏君、贝锦仪三人也是脸色大变。灭绝师太厉声道：“你说他叫杨逍？便是魔教的大魔头，自称甚么‘光明左使者’的杨逍么？”

灭绝的突然发怒让她顾不得宗师风范，也让她的的三个徒弟都“脸色大变”，可见灭绝对杨逍的恨意滔天，让了解她的徒弟都震惊不已。

灭绝师太抬头向天，恨恨不已，喃喃自语：“杨逍，杨逍……多年来我始终不知你的下落，今日总教你落在我手中……”突然间转过身来，说道：“好，你失身于他，回护彭和尚，得罪丁师姊，瞒骗师父，私养孩儿……这一切我全不计较，我差你去做一件事，大功告成之后，你回来峨嵋，我便将衣钵和倚天剑都传了于你，立你为本派掌门的继承人。”这几句话只听得众人大为惊愕。丁敏君更是妒恨交迸，深怨师父不明是非，倒行逆施。

纪晓芙道：“师父但有所命，弟子自当尽心竭力，遵嘱奉行。至于承受恩师衣钵真传，弟子自知德行有亏，武功低微，不敢存此妄想。”灭绝师太道：“你随我来。”拉住纪晓芙手腕，翩然出了茅舍，直往谷左的山坡上奔去，到了一处极空旷的所在，这才停下。张无忌远远望去，但见灭绝师太站立高处，向四周眺望，然后将纪晓芙拉到身边，轻轻在她耳旁说话，这才知她要说的话隐秘之极，不但生恐隔墙有耳，给人偷听了去，而且连丁敏君等两个徒儿也不许听到。

  张无忌躲在茅屋之后，不敢现身，远远望见灭绝师太说了

一会话，纪晓芙低头沉思，终于摇了摇头，神态极是坚决，显是不肯遵奉师父之命。只见灭绝师太举起左掌，便要击落，但手掌停在半空，却不击下，想是盼她最后终于回心转意。张无忌一颗心怦怦乱跳，心想这一掌击在头上，她是决计不能活命的了。他双眼一眨也不敢眨，凝视着纪晓芙。只见她突然双膝跪地，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灭绝师太手起掌落，击中她的顶门。纪晓芙身子晃也不晃，一歪便跌倒在地，扭曲了几下，便即不动。

我不知道纪晓芙的“低头沉思”是在思考什么，但她“神态坚决”，她终究是拒绝了，灭绝虽然冷血又偏执“手掌停在半空，却不击下”，但其实也是很想晓芙能遵从她的命令的吧，但对杨逍的恨意终究让她亲手斩断了这点难得的“师徒之情”。联系后文第二十七章，她对周芷若道来当年孤鸿子被杨逍气死的始末，她怎么能不恨他呢？因他失去了她的师兄，还甚至丢失了本派的至宝倚天剑，害的她峨嵋颜面尽失，有的人就是这样偏执到不可理喻，就这样灭绝恨上了杨逍，恨到她可以残忍的杀死最爱的弟子。每次看到这里我都很想问问杨左使，年少轻狂因一时意气而结下的仇怨，让灭绝偏执成狂，也成了最爱之人致死的利剑，你可有后悔？

在不悔和无忌躲过了灭绝的搜捕之后，面对爱女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纪晓芙无人可托付，她只能托付给小小年纪的张无忌，“纪晓芙精神略振，低声道：‘我求……求你……送她到她爹爹那里……我不肯……不肯害她爹爹……”左手伸到自己胸口，似乎要取甚么物事，突然头一偏，气绝而死’，若非张无忌之前有偷听，可能俩小孩都不知道孩子她爹是谁在哪里去找。若说晓芙死前没留有遗憾自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的遗憾随着她的逝去而无法实现了。

纪晓芙其人，她的前半生有名门金鞭纪家护着，是峨嵋第三代掌门灭绝师太的爱徒，与同样出身名门才俊的殷梨亭许下婚约，前途似锦，无可估量；她的后半生为情所困，为声名所累，为师门所弃，无处安身，死于非命，只留孤坟一座。

年少时，看《倚天》我只是心疼这个带着无奈的女子，她本来可以有大好的人生，却为了一段情而慷慨赴死，我也曾不解，为什么不能欺骗师傅，和杨逍做一对神仙眷侣？为什么不能遵从师命，杀了那个没有给她名分污了她清白的“魔头”？二者择其一她也不会早逝，然而纪晓芙两个都没选。年龄稍大些时，在人世中逐渐变得圆滑，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子的选择，选择杨逍，是背弃对师傅的教养之恩；选择师命，是背叛对杨逍的深爱之情，无论选择哪种都是对自己的自欺欺人，她不是不够聪明圆滑，只是她选择了坦然面对自己，对杨逍、对师傅两不相欺。看到了很多因为残酷的命运而黑化，甚至开始利用曾经对自己好的人，而不择手段的主角，我真的想问他们真的是值得推崇的人吗？虽然有很多的迫不得已，但他们不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而现在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不被爱情冲昏头脑，不因正邪殊途而不择手段，不因师命而放弃她的原则，命运对她残忍无情，世俗亦不容于她，却依然温柔善良如初，怎能不喜欢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呢？有人曾说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但对于纪晓芙而言明显不是，她的死亡是无可奈何，是沉重的，她的死亡是因为她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活着的人固然痛彻心扉，而死去的人就未必不痛苦和遗憾。

《倚天》一书中我唯爱纪晓芙，这个女子看似温婉，实则决绝，自有一番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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