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爱是一个人得以归依的场所,那么不得不说,折原临也的身边始终是缺乏这一场所的。因此,他将“人类”作为他爱的对象;只要有人类在的地方,就是他得以留存的场所。莫如说,出于他对保有自身价值的需求,临也始终依附于他对于人类的“爱”而活着。
于临也而言,人类行动的准则之一便是“一个人自身具有的力量,与他所能从事的行动相一致”。他总是满怀兴趣地注视着:一个人出于自身的愿望而行动,出于行动的需求而寻求足以完成行动的力量,在对力量的求而不得间承受痛苦与折磨;当他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力量时,伴随着现实条件的变化而产生了新的愿望,进而产生新的对于力量的诉求......人的一生便是循环往复、无法逃离的生之巨轮;究其根本是人类欲求的无限膨胀,与自身力量局限性间的矛盾。
他洞悉了这一点,并以戏谑的心态注视之,将其作为“观察人类”的乐趣所在——仿佛作为观察者的视角,脱离人类的身份、情感、欲望,就能使他自身也脱离作为人类的局限。
究其根本,临也其实是恐惧人类自身的局限性的,也同样恐惧与人类的欲望和自身弱小相联系的那些情感——他固然害怕孤独,也不愿直面自己害怕孤独,并需要途径来排遣孤独这一现实。因此,他与自己的妹妹们保持疏远;尽管期待能与人一起吃火锅,也只能玩笑似漫不经心地对波江小姐说一句:“和我一起吃火锅吧~”(其结果当然是遭到无情的拒绝。)
而出于临也的自负,他只允许自己的方法作为逃避生之巨轮的唯一方法——对于那些试图以死脱离生命的人,他总是毫不留情地嘲弄:嘲弄他们选择的途径,嘲弄促使他们寻求”死“来脱离“生”的欲望本身。这是他的生存方式和其依附于的价值观念所不允许的。
同时,他促使龙之峰帝人一次次为“超越日常生活”而寻求力量的增长,得以实现自身进化的过程正是也出于这一观念。
了解了他内在价值的需求,我们不妨来考察一下他在本剧中关联最密切的人物——平和岛静雄。
平和岛静雄拥有远超于人类极限的力量。即使如此,他却始终保有并珍视自己作为人类的情感,以及与身边人的社会联系。他如此契合地镶嵌于他所身处的秩序当中,并且满足于他所拥有的一切:亲人,友人,同僚,平常而幸福的日常生活。
静雄,作为人类力量可能的巅峰,却依附并满足于平和的日常生活:这违背了临也对于人类行动的期待。故而临也纵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也要一次次前往池袋挑衅静雄,就是要让静雄按照“与他自身所具有的力量相一致”的方式活着——极致的力量必然伴随无限的破坏,这是人类的欲望所驱使的。静雄却早已脱离了欲望驱使的生之巨轮:他有意识地克制着自己的力量,来保有那些他所珍视的事物;即使要驱遣自己的力量,也是为了保护它们。这不得不说,让临也感到深深的嫉妒。
平和岛静雄的存在,从根本上背弃了临也所依附于的生存价值。即使到了剧末,他也不愿承认静雄作为人类的身份,而仍以“化け物(怪物)“称之。
折原临也这一人物本身即包含着多重矛盾:他洞悉了人类自身的局限性与无限欲望膨胀之间的矛盾;借由脱离普通人类的社会身份,以观察者自居,对普通人类的欲望和求索进行嘲弄来逃离这一欲望驱使的、无穷无尽的“生之巨轮”。这一行动本身处于他对于人类自身矛盾的深切恐惧,而他又不愿直面这一现实,也不愿接受人类那些纵然脆弱却美好的情感。
他的矛盾既是这一人物的可爱之处,也是可恨可叹之处。我无意评价他的生存方式,只是作为剧幕的观者,默默注视着他的旅程。那条渴望参与、却拒绝作为演员参与日常生活,最终被池袋这条街道排斥在外,孤独离场的旅程。
如果想要拥抱日常生活的话,正如他的妹妹们所说:
“阿临哥明明只要再坦率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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