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记记】突然的《情人》

因为新冠的原因，这个假期格外长。为了打发时间，我有过很多想法，但是总是被实践打脸。

比如门口的油菜花。我回来的时候，一片片碧色的叶子，有一种浅灰的质感。我每天固定一个时间去拍一段它的视频，想做个延时，但过了三四天便厌了，它总是隔两天冒出一两团稀碎的花骨朵，今天的样子和昨天的样子没有多大区别。

又隔了两三天，我打开门晒太阳，突然就对上了一片浅浅的金黄色，并没有多厚，但已经成了一片，浮在空中。它还会开得更多，更盛，直到整个田野只剩金黄色，但我毕竟错过了它的第一次宣告。

三月的时候，比如后院的桃树。没有拍到油菜花，拍拍桃花也可以。在找到一朵略大些的花骨朵后，我决定把手机架在那里，隔二十分钟去拍一次。后来这个间隔时间变成了十分钟，又变成了五分钟，最后整个人就蹲在花前了。

我总以为一朵花开的时间很长，少说也得半天，但其实很短，从第一片花瓣微微翘起到完全绽放，它只用了三个小时不到。从露出花蕊到绽开的时间更短，一个小时不到，你转头去和人聊上几句，回头它就变了模样。

四月的时候，比如天气。晚上，盖着棉被像往常一样入睡，突然便发现棉被热了。原来天气也是这样，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是一天天热起来，而是突然有一天，就热了起来。

这所有的一切，无不让我想起杜拉斯的《情人》。上海译文出版社有一版《情人》，黄色的封面上有一条白色的腰封。很多书的腰封我都没有留下，唯独这本书留了下来，它上面写着：

“我变老了。我突然发现我老了。他也看到这一点，他说：你累了。”

“突然”这个字眼多么精确。我总以为的生命缓慢而有节奏，其实是很突然的。突然发现花开了，它并不会等你。突然发现天气热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突然发现父母老去，他们其实没有那么高了。突然发现自己老了，或许是在十八岁，或许是在二十八岁，有那么一刻突然就没有准备地意识到老了。

当然，《情人》想要说的远不止这些。我在二十岁的时候读它，那时候的想法和现在不同。而后，过了一两年，让我触动的句子变成了其他。应当把它放在架子上，再过十年读起时，又是另外一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