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猎人同人——少年的奇妙之旅(5)

                     章伍：倒下的人，与仍站着的人

1.

        八人组成的两支全副武装的小队，从村门口迈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除了部分来送行猎人之外，周围有不少村民都赶来凑了一下热闹。

　　猎人走出村门执行任务，按理来说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但首领大人久违了十数年的亲自出手，这对不少年纪不大的村民来说都是新鲜事。

　　况且……虽然雷狼龙就在外头离村子不远的一带活动这一消息虽然还没有对普通村民公布，但是有些直觉敏锐或者阅历不低的村民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他们能平安回来吗？”莉莉娅似是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

　　雷像是在抢答一样马上回答道：“放心吧，有首领大人在，他们想不平安都难。比起担心他们，我们更应该操心一下自己的钱袋了。”

　　“雷，你见识过首领大人的实力吗？”我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一句。

　　“呃……没有。”

　　“……”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西尔尔德村的年轻人都是听着首领大人的故事长大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传奇，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雷用手掌摩挲了一下下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家已经退役了的老爹说过，首领大人很少有动真格的时候，而一旦首领大人动了真格，那必定是在发生了天塌下来一般大的事情的时候。”

　　“所以，哪怕是这次，首领大人恐怕也还没有动真格……”

　　……留下的猎人和村民们目送着那八人，默默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凯旋而归，直至那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之中。

　　不一会儿，大部分的人都散开回头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寥寥数名猎人在那里商量着村子的防卫措施，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村民还站在这里担忧地看着那八人消失的方向。

　　他们大概是那八人中的谁和谁的家人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在那边的不远处，有一道绯红色长发随风飘舞的令人瞩目的身影——是安娜塔西娅医师……

　　没想到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安娜塔西娅医师居然也在，只是她刚刚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安娜医师手上推着一把轮椅，而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被大量绷带捆得活像是从刚刚要下葬的棺材里偷出来的木乃伊的人。

　　这个人看不出年龄，看不出男女。不过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之前大难不死的凯了。

　　我对雷和莉莉娅招呼了一声，便向着那奇特的二人组走了过去。

　　即使不在自己的医馆，安娜医师也是披着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她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此时似乎是在和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凯低声交谈的样子。

　　在靠近之后，安娜医师便马上注意到了我们几个的存在，将清冷的目光投向了这边。

　　我们逐一与安娜医师打招呼，而安娜医师也对我们点头示意。

　　作为受安娜医师照顾最多，也和安娜医师最熟的雷大大咧咧地向安娜医师问到：“话说安娜医师，您这还真罕见呢，是觉得待在医馆里太闷了所以出来走走吗？还把自己的病人都给带出来了？”

　　还不待安娜医师开口，轮椅上的病人却是抢先发话了：“是……我要求安娜医师……让我出来的，她拗不过我，所以才……跟我一起出来了。”

　　声音嘶哑，似乎说话都相当费劲，和五天前被刚救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再次在内心中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凯，原本那个无论何时都精神十足的凯。

　　“是凯吗？”雷也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凯的声音，连这平常一直没心没肺的货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些许的悲戚；“你居然成这样了啊……安娜医师，凯的身体还可以恢复吗？”

　　“他的身体才刚开始痊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安娜医师冷冰冰地说到；“原本以他的身体素质，完全康复应该也只需要四到五个月。但是他这出来一跑，我也不能确定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哈……看来凯执意要跑出来的行为真是把安娜医师气得不轻啊。

　　就在凯苦笑着一个劲儿地向安娜医师道歉的时候，雷忽然向着凯凑近了过去，说道：“凯，即使是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出来，你是为了跟老史内克道个别吧，可是为什么刚刚你却缩在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样也太孬了吧？”

　　顺带一提，雷说的老史内克正是被首领大人点名的那七人之一，据我所知，那是一位和蔼而乐于助人、且经验丰富、手法老练的可靠前辈。凯说过，老史内克在他刚成为猎人那会儿让他暂时加入自己的队伍，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教了他不少东西；也让他长了不少见识；这才让凯度过了最初的迷惘，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猎人。

　　对于凯来说，老史内克无异于恩师。

　　恩师将要出行，去完成一个有着相当的危险程度的任务，去告个别无可厚非。

　　但是都已经站到人面前了，最后却退到了后面，一句话也没说，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凯沉默了下来，他的眼睛微阖，让人难以看透他的情绪，只是不知为何……他那被厚厚的绷带包扎着的身体，却似乎正在微微地颤抖。

　　“……雷，可以……别这么靠近我吗……”凯吃力地低声说道。

　　雷听到这话却是火了，他不仅没有和凯保持距离，还进一步靠近了过去，一边接近还一边用找茬一般的语气说道：“你说啥?你再说一次?！”

　　“够了，雷，先退回去。”这个时候，安娜医师忽然说道。

　　“可是，他……安娜医师，为什么你……”

　　“我说，先退回去。”

　　安娜医师用冷冰冰的目光瞪了雷一眼，雷立马闭上了嘴。

　　感觉仿佛就像是两把手术刀**过来……这股仿佛实质化一般的气势，连我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他把话说完。”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雷终究还是“啧”地砸了砸舌，随即退后了三步。

　　凯费力地回过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安娜医师一眼，而后继续用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也很想跟老史内克好好道个别……可是……现在的我，看到你们身上的铠甲……就会觉得心慌，如果有穿着铠甲的人靠近我……我就会恐惧得浑身颤抖……还有那个村门口……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光是看着那个方向就会浑身僵硬……要是靠近的话……我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凯被绷带包裹着的额头上渗出了浅浅的水痕，看来是因为某种原因冷汗出得很厉害的样子……

　　雷猛地向安娜医师望去，问到：“安娜医师，这是怎么回事？”

　　“创伤后……应激障碍。属于重度心理创伤，会导致长期精神障碍；严重可致过呼吸、失忆、心脏疾病，甚至……脑损伤……”

　　说出这段话的，是莉莉娅。

　　似乎连安娜医师都没有料到莉莉娅居然有这种知识，她看了莉莉娅一眼，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凯将目光投向了莉莉娅。我注意到，凯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冷汗也流得多了，而且他的胸腔开始急速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的声音就像是在拉风箱。

　　“不……不要……别穿那套铠甲！就算穿了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会死的！快……快把它卸掉……卸掉！”

　　凯死死地盯着莉莉娅，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和恐惧，他那嘶哑的声音似是在怒吼，又似是在向着谁求救，口中的话可以说语无伦次。

　　凯这幅模样与其说令人感到可怜，倒不如说更让人感到恐怖，尤其是莉莉娅，她在凯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的瞪视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啧。”安娜医师轻轻地砸了一下舌，低声说道；“又来了，过呼吸和精神狂躁症状……”

　　说着，安娜医师当即从自己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了一瓶药水，一把捏住凯的下巴，生生地将药水灌了进去，一边灌的同时还在按摩凯的喉咙，保证他将药完完全全地喝下去。

　　“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在安娜医师的指导下，凯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将情绪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安娜医师对凯冷冰冰地质问道。

　　凯呆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了莉莉娅一眼，又别过头去，才不确定地回答：“我……我对她说，把身上的铠甲……卸掉?”

　　“这就相当于让人家女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告你性骚扰信不信?”

　　“抱歉……我太……激动了……”凯羞愧地低下了头，对莉莉娅道了个歉。

　　莉莉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还对凯报以微笑。

　　不过，凯似乎连抬头看莉莉娅一眼都不敢了。

　　“……看到贝卡罗德小姐身着甲胄的模样，我脑子里就开始不断浮现那时的情景……杰罗他们好歹还留下了全尸……但是，但是，安洁莉卡、丽兹还有队长，她们都是好女人，也都是合格的猎人啊……她们穿着优质的防具，那天我们还有说有笑……明明……队长和杰顿老爷的婚期就已经接近了，我都还没有好好祝福过他们……在那头怪物的面前，那么优良的铠甲却像是纸一样……连一秒都保护不了我们……眨眼睛她们就变成了一摊烂肉……那头怪物还在吃她们，还在吃她们！！”

　　这是……精神狂躁症又开始发作了吗？

　　正当我这么认为、而且连安娜医师都正准备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凯忽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他忽然冷静下来了，还是刚刚灌下去的药到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听了队长的话，没有留下来而是……自己一个人去搬救兵的话，我们可能死伤还没有这么惨烈……”

　　“我大概……再也没法走出村门口一步……也再没法……直视身着甲胄的猎人们了……”

　　凯那在绷带中露出来的眼睛里，满是颓废与疲惫。

　　“我……干脆……在身体恢复之后去皮埃尔大叔的药房去工作算了……猎人这份工作，我还能做得了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给我振作起来，凯！”雷一脸怒容地对着凯大声说道。

　　但是凯却完全没有听到雷的声音，只是兀自一人在那儿不住地恐惧，不断地自责。

　　“安娜医师，他……”莉莉娅向安娜医师投以询问的目光。

　　“凯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从症状来看还不算太严重，而能不能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取决于他能不能克服病情。”安娜医师似乎是下意识地从自己那件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了长烟杆，一边抚摸着烟杆一边说道；“我专攻的是外科、内科、药剂学，凯的伤势我可以治好；但是我对心理学和精神生理学不算多有研究，他心理上的创伤我也只能用低层次的催眠、心理引导和药物辅助治疗，最后能不能康复，还是要靠他自己。”

　　安娜医师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对凯说道：“出来这么长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吧？”

　　以凯那糟糕的状态，自然是连回答安娜医师的话都做不到。

　　不过安娜医师那句话根本不是在征询凯的意见，她动作麻利地推着凯乘坐着那把轮椅掉了个儿，说了声“再会”后便往自己医馆的方向去了。

　　……与安娜医师他们别过后，我们几个来到了公会内。

　　正如先前雷所说，公会中的猎人们已经有五天没有执行任务了，尤其是我，休养了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是时候该为自己的钱袋操一下心了。

　　雷那家伙，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在闷闷不乐，刚刚在走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砸一下舌，偶尔还叹一口气。

　　啧，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

　　“雷，你这副模样看起来可真是没用啊。”我用挑衅的语气对雷这般说道。

　　不出预料，雷这货立马摆出了“你丫讨架打？”的表情看了过来。

　　我立马乘胜追击：“是因为凯的事吗？你可不像是会为别人的事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小爷都不是你这冷血的家伙！谁说别人的事就不能多愁善感一下了？！”

　　说到这里，雷犹豫了了一下，而后有些扭捏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这么说吧……那啥，我和凯的关系与凯和老史内克的关系有点像。我在刚当上猎人那会儿受到过凯的不少帮助。你也知道的吧，那家伙就是个很热心的人，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我甚至一度把他当做榜样之一……但是刚才他那颓废的样子你看到了吗？曾经的榜样变成这模样，你说我能不火吗？”

　　“因为心理障碍什么的就彻底撒手不干了啥的……小爷我可不能认同……”

　　雷难得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你傻吗？”我毫不客气地说道；“问你，凯不能恢复正常工作的因素是什么？”

　　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身体的伤势，还有心理的创伤?”

　　“没错。那么问你，安娜医师的医术如何？”

　　“虽未天下闻名，但是医术绝伦。至少在这个凯尔王国，我敢说本事能超过她的人绝对没几个。”

　　“那么，凯心理创伤的源头是什么？”

　　“死去的同伴……实际上从源头追起还是那头杀人的雷狼龙。”

　　“首领大人亲自出手，那头雷狼龙会有什么下场？”

　　“……它死定了。”

　　我不再说话。

　　雷似乎也是领悟到了什么的样子，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确实！确实！为这点破事瞎操心确实不是小爷我的风格，连我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自己实在太丢人了。”

　　“如果到时候凯还没有振作起来，就去揍他一顿好了。”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方法，虽然并不提倡就是了。

　　“话说居然被你这家伙教育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啊……还有你这冷血的家伙居然也有担心别人的时候?”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这家伙给队伍拖后腿而已。”

　　“哈?谁拖后腿还说不定呢魂淡！”

　　我又和雷又像平常一样地针锋相对了起来。

　　一直旁观着的莉莉娅不知为何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们两位关系还真是好呢。”

　　“谁跟这家伙关系好了？！”×2

　　……把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都处理了之后，走到柜台前，不再多说废话，我开门见山地对着接待员安小姐说道：

　　“请问，今天有什么任务？”

2.

       手持一张委托单，我、雷，还有莉莉娅来到了西尔尔德村中唯一的药店——皮埃尔药房的门前。

　　在西尔尔德村，野外工作者和猎人们在野外收集到的药材只有两方会大量收购，一方是怪物猎人公会，而另一方便是眼前这间药房。连安娜医师的医馆中的药材大多数都是来自于皮埃尔药房，所以可以想象皮埃尔药房的主人老皮埃尔和他手下的员工有多赚钱。也难怪之前凯在萌生不干猎人的工作了的想法的同时会有想要在老皮埃尔手下工作的想法。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言归正传。

　　“话说还真是稀奇啊。”一边的雷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这几年来接过大大小小几百个任务，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求和猎人一起去进行任务的委托人。”

　　我把委托单递到雷的面前，指着上面那点可怜的报酬对他说道：“刚刚你不是还在嫌弃任务难度低、报酬少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兴奋了？”

　　“我只是忽然对那个委托人有点兴趣，想看看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是就是脑子有毛病？”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我们这些人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收入，都希望能接一些高难度高报酬的任务赚多一点钱，但是因为之前首领大人的禁令，公会的委托单中有不少委托都被撤了下来，而新的委托在禁令初解的现在也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是简单低报酬的采集任务一类。

　　采集任务的委托内容从稀有食材到普通药材都有，对于新手猎人来说是规避危险的同时勉强能赚到能填肚子的钱的最佳选择。但是对于老手来说，接受采集任务的委托，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好比现在我手上这张委托单，其内容的本质便是采集任务。

　　这不过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采集任务委托单，报酬也着实不高，只不过因为我的钱袋也着实已经有些吃紧了，而且这已经是公会中目前报酬最高的委托之一，所以我才把它接下了。

　　起初雷还因为“老猎人的矜持”说什么也也不愿意参与这个任务。

　　直到我把委托人写在委托单上的留言读了出来，雷那家伙便一改原本的态度把委托单一把夺了过去。

　　于是我们便来到了这里。

　　莉莉娅凑了过来看了看委托单里面的内容，不无担心地说道：“把委托人一同带到野外这种行为……太危险了吧？这能被允许吗？”

　　“怪物猎人公会是一个‘无论是谁都可以发起委托的平台’而怪物猎人的本职工作便是完成这些委托，并尽量满足委托人的要求。”我说道；“所以，没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

　　“虽然感觉这说法好像有点在小看猎人这个职业，不过小爷我姑且认同疯子的的最后一句话。”雷那家伙颇为不爽地“嘁！”了一声，说道。

　　“话说，委托单里说的会合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到了吧？可是委托人连个影都还没见到，他不会是忽然打退堂鼓了吧？”

　　确实，药房这种地方虽然挺赚钱，但是西尔尔德村的村民作为“温泉乡”的住民，平常身体都是相当健康的，不可能什么时候都有人买药，所以这个时候的皮埃尔药房门前可以说是门可罗雀，除了我们几个以外，就只有一个刚刚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小男孩了。

　　那个小男孩表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静，自方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乱跑，也没有就地捡起些什么就开始瞎倒腾，只是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路人，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委托人吧，这孩子怎么看都还不到十二岁……

　　就在我这样认为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忽然将头转向了这边，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然后激动地朝这边挥起了手……

　　“不……不会吧……”

　　……

　　少年背后挎着一个相对他自己来说可以称得上巨大的背包，腰间别着一把长度不足三十公分的猎刀。他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跑了过来，看起来相当的吃力。

　　“你们就是……接下了这次委托的猎人吗？呼……”少年停在了我们前方，一边弯下腰喘这粗气一边说道。

　　这么说着，少年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看我手上的委托单。

　　“是了！就是你们了！”少年又一次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你们身上的装备看起来真不错呢，应该都是很强大的猎人吧？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少年便急匆匆地一个转身，作势便要往村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当即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背包。

　　少年脚下差点一个趔趄，他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先等等，在出发之前，你不先自我介绍一下吗？委、托、人、先生？”

　　“啊……那个，我叫乔，住在西街五十七号。你们……你们几位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的的确确就是这个委托的委托人啊。”

　　……问题根本不在那里啊少年。

　　这时候，莉莉娅从后方走了上来，她轻轻地拉开了我的手，然后站到自称名为乔的少年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轻声地问道：“小弟弟，你的父母呢？”

　　这时候我才发现，乔和莉莉娅站在一起竟然不比她矮多少，莉莉娅的身高可不算低，看来这小子发育得还不错。

　　乔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沉声说道：“我是十年前‘东南兽潮’中蜜卡村的幸存者。父母……早就已经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吗？

　　所谓的“东南兽潮”是指十年前在凯尔王国东南部因为未知原因突然发生的一次物种大迁移，那次大迁移的规模之大，甚至已经波及到了凯尔东南边界以下的邻国；其造成的影响，堪称特大规模的天灾。

　　在当年，凯尔王国内受到“东南兽潮”的直接冲击的有七个村庄和两座城市，冲击造成了涉灾地区中人员大量伤亡。其中情况最严峻的地区之一便是蜜卡村，整个村子近一千五百的人口在数之不尽的怪物利爪践踏之下，最终居然只剩下了十几个孩子……

　　因为离蜜卡村距离最近的大型人类聚落便是西尔尔德村，所以当年那十几名孩子全都被转移到了西尔尔德，并在此定居了下来。

　　正是因为早就已经失去了父母，所以性子才会这么野，胆大包天到想要让自己的血肉之躯暴露在怪物的爪牙之下？

         哦，我会这么想可真是失礼了。

　　“抱歉……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莉莉娅低声地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那么，你的监护人呢？”

　　“我已经长大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监护人！”少年梗起了脖子大声说道；“你们这样问东问西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做这个任务了？那就去把任务解除掉啊！反正我也更希望看起来更成熟的猎人来接受我的委托，而不是你们这几个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的家伙！”

　　嚯，年纪不大，脾气看起来倒是不小。

　　“雷，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此时的雷，已经一改之前那兴致勃勃的模样，而是摆起了一副臭脸。

　　“这小鬼说的对，我们现在应该马上解除这个任务。不仅如此，我们还应该要求公会马上把这个委托给取消了。”

　　“你……你凭什么这样做？”乔听了雷的话立马就急眼了，他挣开了莉莉娅的双手，转过身，一脸不岔地对雷如此问道。

　　“猎人的工作可不是过家家，猎人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胡闹。你自己瞧瞧自己那豆丁一样的身板，想要去野外冒险还早了十年呢！到不如说，小子，你真的懂得野外到底有着怎样的危险吗？！”

　　雷这话可真是毫不客气，直白得连我都觉得他简直是在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乔的心口上。

　　不过乔并没有因为雷的话而沮丧，也没有自己被如此质疑而气急败坏，他只是微微抬起头，用倔强的目光紧盯着雷，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即使明知是如此，也非去不可吗？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是认真的。

　　我走到了乔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真的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吗？”

　　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点起了头。

　　“先准备准备，我们等一下就出发。”

　　“哈？”雷立马就傻眼了；“你在说什么呢？小孩子想要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吗？他就这样死在外头谁负责？把委托单拿来，我这就回公会把任务解除了！”

　　“我在，就不会让他出事。还有，这个委托是我以个人身份接下的，所以我现在是队伍名义上的临时队长，能解除任务的也只有我。雷，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主动退出队伍。”

　　“你……你！我……”

　　“莉莉娅，你呢？”

　　“我……没有意见。”

　　我将视线重新投在乔的身上：“那么，首先，你把你的背包留下，随便放哪里都行，但是不能带到野外。”

　　“诶？可是……这里面都是重要的补给啊……”

　　“它对你来说负担太大，你带上只会拖累队伍，必要的物资只需要一个用一个更小的包裹来装就行。”

　　“……”

　　“还有一件事，带你一起去执行任务不是不行，但是要有一个前提条件——任何时候，听从命令。懂了吗？”

　　“明……明白了！”

　　……

　　这次委托的内容很简单，采集二十个“蓝蘑菇”带回去上交给公会，任务便完成了。

　　蓝蘑菇是一种常常作为药材使用的菌类，它本身并不算是一种药，但是当它和其它合适的药材搭配使用的时候，往往会使药效成倍增加。在森林中，蓝蘑菇并不算罕见。

　　不过，任务的难点并不在这里。

　　——西尔尔德村村外不远处那片树林中，我正一边使用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嗅觉来寻找着蓝蘑菇所在的方位，一边引导着其他人跟上。

　　雷和莉莉娅是见识过鄙人的才能的，所以他们也毫不怀疑地从后方跟上。

　　但是毫不知情的乔愣愣地站在原地，那瞠目结舌的模样显然是不敢置信。

　　“你们……就是靠这样瞎逛来寻找任务目标的？”

　　我懒得解释，只是继续前进着。

　　“嘿嘿，不懂了吧？这就是猎人寻找目标的独门方法，靠第六感！”雷那家伙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信口胡扯道。

　　“你就别教坏小孩子了。”

　　莉莉娅都对雷看不下去了。

　　“……先停手吧。”乔忽然说道。

　　“哟，怎么？又不想干了？现在回村子还不迟哦。”

　　“不，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把蓝蘑菇找出来，你们三位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是了。倒不如说，我之所以要跟着一起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这是……”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我一直都憧憬着你们吧，我也想要成为一名怪物猎人啊……为此，我想要试试靠自己的能力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虽然很想说你小子还远远不够班，不过，这理由听着还真不错。”

　　说着，雷将眼神投向了我这边，莉莉娅也看了过来。

　　乔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祈求还有坚毅。

　　我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乔的旁边，把手递向前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3.

        小小的乔的冒险，开始了。

        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装的乔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带着路，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信心，他一边在周围仔细寻找着什么的同时还在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蓝蘑菇生长在阴凉而干燥的地方，一般降雨较少的时候在老树或者枯树的树干上或者附近能看到……同时蓝蘑菇生长的地方的特征还有有很大的几率不长草类而生长着一定数量的苔藓……”

　　“知道得挺详细的嘛！”雷走上前去，和乔并排而行，问道；“这些知识从哪儿学来的？”

　　“……自己看书看到的。”

　　“哦，不错嘛，还挺好学。那么，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是按照你所学到的知识慢慢地去找，还是说有其它方法？”

　　“有其他的方法。”

　　乔这样说道，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自顾自地在周围寻找着什么。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找了好一会儿之后，乔忽然兴奋地大喊了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

　　他翻开了一片草丛，里面赫然有着几朵颜色鲜明的蘑菇。

　　只不过，这些蘑菇都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了，上面满是牙痕，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里本应有更多的蘑菇才对，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并不是蓝蘑菇。

　　除此之外，在附近还有着似乎是刚留下不久的粪便和一些蹄型的脚印。

　　“这是菌猪的痕迹，只要能找到菌猪，一直跟着它走，早晚能找到大量的蓝蘑菇！”

　　菌猪是一种专门以菌类为食的动物，为了维持自身的热量，它们每天需要花超过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来进食，同时，菌猪绝对是寻找菌类的高手，所以乔说的并没有错，这个思路也相当的聪明。

　　不顾那片看起来一片狼藉的蘑菇生长地，乔风风火火地便朝着那脚印前行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们几个也一同跟了上去。

　　在跟上之前，我听到雷这样喃喃自语道：“这不是……能干得很不错吗？虽说还是嫩得很就是了。”

　　这家伙，嘴上倒是从不饶人……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那矮矮胖胖的身影。

　　正好这棵大树下便长着不少蘑菇，而一头菌猪正在大快朵颐。

　　菌猪的体长不足一米二，四条又短又粗的腿支撑着它那圆滚滚的身体。它长着充满了皱褶的皮肤，背后和头顶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同时也有着几朵小小的蘑菇混在里面。

　　菌猪的长相可以说真的有些抱歉，但是它们却因为肉质的美味、身上的苔藓可以入药和拥有极高的营养价值等原因而受到人们的欢迎。

　　乔的体力很不错，在走了这么久的路之后都没有显累，而且他似乎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菌猪，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兴奋。他两眼放光，脚下步子逐渐放轻，竟是在试图更进一步地去接近菌猪。

　　我马上就把他拉住了。

　　“菌猪的性子非常暴躁，如果你不希望眼前的这头不得不被一剑砍掉头的话，就最好再退几步。”

　　“可是……可是，我轻手轻脚地接近的话，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菌猪的嗅觉和听觉都非常灵敏，如果进入它周围五十米范围它就会有所察觉，如果离它已经不到三十米，那么你基本上已经暴露了。”

　　我松开了拉着乔的手，然后带头后退了大概十米的距离。

　　乔也只能沮丧地跟着后退。

　　那头菌猪很快就把这里的蘑菇吃了个干净，它哼哼着鼻子，开始往下一片生长着蘑菇的地方赶去。

　　于是我们也追了上去，与菌猪的距离保持在七十到八十米左右，紧紧地咬在它身后。

　　菌猪寻找菌类的本事果然不可小觑，它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一片又一片生长着蘑菇的地方，而它的食量也同样不可小觑，无论是怎样数量，怎样大小的蘑菇，它都能风卷残云一般地将之吞噬殆尽。

　　遗憾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不少，蓝蘑菇却是连一个都还没见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菌猪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它欢快地哼唧了一声，然后迈着小碎步便往一片因为几棵枝叶尤其茂盛的大树下的树荫一路小跑了过去。

　　那里毫无疑问有着大量的蘑菇。

　　可是，在靠近那里的时候，菌猪好像还发现了其它的什么东西。它伏下了身子，全身短得几乎不可察的绒毛都根根倒竖了起来。

　　然后，菌猪非常干脆地掉头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

　　“……”

　　这个时候，雷又一次来到乔身边，问道：“现在，是先到前面去看看，还是直接去追菌猪？”

　　乔想了一会儿，说道：“先到前面去看看吧。”

　　说着便往那片树荫走了过去，我们也是一一跟上。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在一块巨大的，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和藤蔓的石头上，长满了伞部为深蓝色的蘑菇！

　　其数量……粗略地数一下，起码有三四十棵！

　　见到蓝蘑菇的乔当即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就要跑过去采摘。

　　然后他就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原因是我又一次拉住了他。

　　“又……又怎么了！？”

　　我在伏下身子的同时把乔压了下来，然后对身后的两人做了个手势，于是雷和莉莉娅也分别蹲了下来。

　　我用手指指了指一颗大树旁边，放低声音对乔说道：“那里，看到了吗？”

　　乔往那边定睛一看，惊呼道：“野……！”

　　然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继续小声说道：“是野猪……”

　　是的，虽然被大树的树干遮住了大半，但是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那颗大树后正有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正拱在地面上舔食这长在那里的苔藓，那两颗从口中延伸出来的弯曲而巨大的大牙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之下，仿佛正闪烁着寒光。

　　那显然就是牙兽种的怪物——野猪。而且这是一头体型相当不小的野猪，根据我的观察，大小差不多的家伙在不远处还有两头。

　　不仅是野猪，还是成群出没的野猪，怪不得刚刚那头菌猪毫不犹豫地跑了。

　　“野猪的领地意识极强，不……倒不如说野猪性情极其好斗，只要眼前出现其它动物，它们就会马上产生敌意，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我低声对其他人，尤其是乔低声说道；“就这样过去采蘑菇，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被突然冲过来的野猪撞飞，而正面战斗的话，要解决三只这种体型的野猪，我们几个也得花一番功夫，难保它们在横冲直撞的时候不会把那些蘑菇全踩烂。”

　　“那……那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放弃这里的蓝蘑菇，现在马上去追那头菌猪？”

　　看来乔是明白野猪的可怕的，这是他第一次说丧气话。而且野猪似乎勾起了乔不好的记忆，他的身体正在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之前乔的表现可以说是过于成熟了，现在的他看起来才更像小孩子一些。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用不着放弃。”我说道；“至于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莉莉娅。”

　　“在。”

　　“你随时准备狙击。”

　　“你是想？嗯……我明白了。”

　　“乔。”

　　“什……什么事？”

　　“你安静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雷，你也在这里待好，守住他们两个。”

　　“等等，你这是在命令我？小爷我凭啥听你的命令？！”

　　“现在我是临时队长，你有意见？或者说你有什么自己的点子？”

　　“这……这倒是没有。”

　　“那么，我开始了。”

　　说着，我开始抹杀自己的气息，同时放轻脚步，朝那棵后方有着野猪的大树悄悄接近着。

　　摸到那棵大树之后，三两下地爬了上去，同时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最终，我在一处算是粗壮的树杈上站住了脚。

　　树下，那头体型巨大的野猪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依然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苔藓。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这头野猪的巨大——目测体重起码有半吨以上吧……

　　因为离树干越近的地方苔藓的生长越旺盛，所以这头野猪正离树干越来越近。

　　渐渐地，渐渐地，苔藓被吃得越来越少，而野猪的鼻子也已经到了快要碰到树干的地步。

　　终于，这头野猪为了吃到长在树根上的苔藓而将它的鼻子贴在了树干上。

　　就是现在！

　　我从树杈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拔出青红双剑，左右手皆是反手而握。

　　只听见“咚！”的一声，我整个人跨坐在了野猪的背上。

　　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野猪在“哼哧！”地惨叫一声后整个身体都趴到了地面上。

　　我也被反作用力震得七荤八素，但是没有失去冷静和对身体的控制力。

　　于是我用左手的苍之剑一剑送入了野猪那粗壮的脖子之中。

　　顿时，鲜血四溢。

　　但是这并没有能立即结束这头野猪的性命，它很快便重新站了起来，一边“哼唧——哼唧——！！！”地惨叫着，一边脖子不断的往后仰，看来是试图把我从自己的背上扯下来。

　　我用双腿夹紧野猪的腰，然后用右手赤之剑刺进了它的后颈，同时一阵搅弄，里面的脊髓当即变得稀烂。

　　巨大的野猪那凄然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然后，“咚！”地一声再次倒在了地上，声息全无。

　　“一。”

4.

        “咚咚咚咚咚！”

　　在第一头野猪死后，另外两头野猪立马发现了我的存在。

　　它们发出愤怒的吼声，双目因充血而发红，鼻孔中喷出热气，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不顾三七二十一地便直勾勾地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八只蹄子踏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下一刻就要被撞飞而当场死亡了吧。

　　死后的尸体还可能会成为野猪的食物，因为野猪是杂食性的，只要有肉吃也不会拒绝。

　　但是……

　　我从第一头野猪的尸体上翻身而下，站定之后将身体的重心沉了下去，弓起了腰，双手上的双剑从反持改为了正握。

　　全身都在蓄势待发。

　　也就是在这时，一头野猪比另一头略微领先地冲到了我的眼前。

　　那双足足有半米长的獠牙几乎已经要插到我的身上。

　　于是，我脚下往左一个侧步，在让过了野猪的獠牙的同时一剑砍断了它的右前足。

　　鲜血飞溅间，这头野猪连惨叫都还没有发出，便因为脚下的空虚而“扑通！”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那硕大的身躯因为惯性而往前翻滚了起来，整个滚成了一团球。

　　就在第二头野猪滚到了我身后的那一刻，忽然……

　　“砰——！”的一声清响，莉莉娅开火了。

　　第三头野猪也已经带着冲天而起的烟尘来到了鄙人的跟前，可它并不是自己冲过来的，而是以软倒在地的姿势横着滑行过来的。

　　仔细一看，这头野猪的左半边脸都已经消失了，被夸张地撕开的皮肤下，鲜红的肌肉、黄色的脂肪还有惨白的牙齿都清晰可见，左眼眼球似乎还因为剧烈的冲击而突出了眼眶。

　　可这一切都还在活动着，这头巨大的野猪还在喘息着，四条粗壮的蹄子还在踢蹬着。

　　虽然伤势看着凄惨，但是莉莉娅的子弹并没有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倒在地上大概也只是因为冲击波及到了大脑，一下就懵了而已吧。

　　只要给它时间，它很快就能站起来。

　　可是我不会给它时间。

　　“嗤！”的一声，左手的苍之剑由下而上地刺穿了野猪的喉咙。

　　这头野猪闷哼了一声，猛地张开嘴，似乎想要喊出声来，可是深深的扎在喉咙上的那把剑却不允许它这么做，从那张大的口中，除了淋漓的鲜血流出，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可是这头野猪却依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这头野猪的生命力真的如此顽强，它在站起来之后，全然不顾脸上那块恐怖的伤口和喉咙里的剑，一条前足竟开始用力地刨起了地来。

　　这是要冲刺的预备动作，这家伙，居然还留着这样的力气吗？

　　不过，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撞飞，我绕到了野猪的正前方，然后抬起腿一脚踩进了野猪脸上那狰狞的伤口之中，用力地往下一摁。

　　“哼唧——！！！”

　　脸上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剧烈地痉挛了起来，在剧痛之下，野猪也不得不惨叫着顺势再次趴了下来。

　　趁此机会，我将右手的赤之剑猛地插进了那眼球突出的眼眶之中，一插到底，再用力地一搅。

　　大脑被破坏，这头野猪终究再也不动了。

　　“二。”

　　一如既往地计完数之后，我也不禁呼了一口气。

　　明明不过是被定义为区区小型怪物的生物，但是杀起来果然还是要费一番力气。

　　将双剑从尸体上拔出来，用力一振将血甩开，我将视线转到那头滚到了后面的野猪。这头野猪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它那三条腿依然在半空中不断地乱划，似乎是正在试图重新站起来，可是已经失去了一条腿的它已经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所以现在的它也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而已。

　　所以我放心地朝莉莉娅他们藏身的那个地方的放心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出来了。

　　不一会儿，雷、莉莉娅和乔都那边的灌木后露出了了脸，他们一边清理着地上的藤蔓，一边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被苔藓滑倒，也是费了点功夫才走到了这边来。

　　雷那家伙明明块头最大，但是却最是身手矫健地来到了我面前，而且……

　　“你刚才除了一个动作能称得上剑术之外，其它都只能说是操着剑砍杀而已吧？啧，这路子可真野。”

　　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种话，而且还是一脸不爽的表情。

　　雷这货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对我摆出不爽的表情，我大概也差不多吧。不过有一点，雷说的可能一点都没有错。

　　我或许真的本来就不会什么剑术，会的，也就只是拿着剑和怪物厮杀的伎俩而已。

　　不过，我对此毫不在意。

　　“那又怎样？只要能把怪物杀死就行了。”

　　“……”

　　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就在这时，一阵“踏踏踏踏踏踏！”的急促脚步声忽然响起，雷忽地回过了头，我也看向他的身后。

　　是乔。

　　他手上反握着原本别在腰间的那把短猎刀，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脚下即使时不时在打滑和磕绊，好几次差点摔倒，也依然在拼了命地往前冲，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野狼。

　　而他的目标，是那头因为断了一条前肢而无法再站起来的野猪。

　　“乔小弟弟，停下！”

　　“喂……等等！”

　　莉莉娅在后面试图追上乔，雷也似乎想要拦住他，可是来不及了。

　　乔已经扑到了那头野猪的身上，他抄起手上的猎刀，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地插进了大野猪的身体里。

　　“哼唧——！””

　　野猪惨叫了起来，可是乔却全然不顾，他把猎刀拔了出来，然后又插进了野猪的身体，拔出来，又一次刺入，拔出来，又一次刺入……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该死的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都是因为你们，我的家，我的父母！我身边的人，全！都！死了！还有，我的哥哥也是……你们这些畜生就该在大自然的每一个角落中全部灭绝！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

　　少年疯狂地大喊着，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将利刃刺入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的野猪身上，从野猪身上溅射出来的鲜血，沾到了他的裤子上，沾到了他的衣服上，沾到了他的脸上、眼睛里、甚至嘴里。

　　野猪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而此时的少年，脸上满是鲜血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看到这样的场面，连正想要上前阻止的雷和莉莉娅都愣在了当场。

　　虽说提出了委托人与猎人一同前往野外执行任务这种荒唐的计划，但是乔在这一路上的表现却成熟得得不想个小孩子，他沉着，话少，有知识，也会虚心地接受别人的知识，能抑制得住自己热血上脑的冲动。

　　可是谁又能想到，十年过去了，乔内心对于当年那场灾难产生的仇恨不仅没有变淡乃至忘却，反而更像是烈火一样熊熊燃烧了起来。

　　野猪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微不可闻的哼哼声，可是少年的动作连一点要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脸上，似乎带着扭曲的笑容。

　　那仇恨的火焰，似乎要化作深渊，不仅是眼前这头野猪，连少年本身，都将要被彻底吞噬……

　　不能再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乔，住手。”

　　“噗嗤！噗嗤！噗嗤！”这是刀子扎入肉体的声音。

　　“乔，住手，听到了吗？”

　　“噗嗤！噗嗤！噗嗤！”

　　“住手！听到了吗？这是命令！”

　　“噗嗤！噗嗤！噗嗤！”

　　啧！看来这小子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看来不使用粗暴一点的手段是不行了。

　　正当我准备对乔采取措施的时候，一股恶臭忽然扑面而来。

　　我差点被熏了个跟头。

　　原来是那头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但是依然没有断气的野猪在反复地承受了乔的蹂躏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大小便失禁了。

　　粪便，尿液，鲜血流了一地，这股混合而成的味道根本无法用人类创造的词汇来形容……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

　　约在二百米开外的后方，那嘈杂的蹄鸣声。

　　“……糟糕。”

　　——两头体型比之前那三头还要更胜一筹的野猪正一前一后地自同一个方向气势汹汹地直冲而来，两股烟尘自它们的身后冉冉升起。

　　而在它们正前方的，正是那块生长着蘑菇的石头。

　　在这个距离上居然还有着另外两头野猪，这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阻止它们！”

　　对莉莉娅和雷如此大喝了一声之后，我走到乔身后，然后从后方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连带着半个身体拧向了野猪冲过来的那个方向。

　　乔立马愣住了，手上的猎刀也“哧！”的一声掉落，插在了土地上。

　　“看到了吗？它们是被你脚下这头野猪身上散发出来的你都能清晰地闻到的恶臭引来的，这是你干的好事。现在有什么话要说吗？”

　　“……”

　　看来是没有话要说了。

　　我拽着乔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然后一把将他甩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方。

　　“听着，乖乖待在这里，躲好，别露头，别乱动，别发出声音。如果野猪因为被你吸引了注意力而冲到了你的面前，你的命，由你自己负责。”

　　说完，我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乔身上，转而将视线转向那前方那两头野猪。

　　就在刚刚我和乔说话的期间，雷早就将背后的大剑拔出，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前方。

　　一身重甲和那把大得夸张的大剑在手，雷的脚下发出了相当沉重的脚步声，但是他本人却似乎对此视若无物，奔跑的速度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几乎是在几个眨眼的时间里，雷和那头冲在前头的野猪就相遇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雷将大剑举起，然后重重地对着野猪的头顶劈了下去。

　　惊雷一般的一击！

　　只听见“咔啪！”的一声，野猪连惨叫都还没有发出一声，它的头就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而雷的大剑在劈开野猪的头颅之后，仍然去势未尽地没入了地面超过三分之一，那巨大的剑身竟是如同墓碑一般将野猪那庞大的身躯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不能再前进半分。

　　血和脑浆，如同泼颜料一样呈扇形往前洒了一地，也沾了雷一身……

　　另一边，莉莉娅也早就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她将自己那把漆黑的轻型弩铳夹在了腋下，完全放弃了瞄准，同时——

　　“哒哒哒哒哒！”

　　耀眼而致命的火舌不断地自那黑洞洞的枪口中喷吐，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倾泻在野猪的身上，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它的双眼打瞎，身体打成了筛子。

　　可是，这头野猪却没有倒下，它发出了长长的“哼唧——！！！”的怒吼声，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弹孔中如同花洒一般喷出鲜血，但是脚下连一点要拐个弯的意思都没有，依然在直愣愣地往前冲着。

　　眼看，那一块长满了蓝蘑菇的大石头就要被这头野猪撞成粉碎。

　　为了阻止这一幕的发生，我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以双腿为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整个人想着那头野猪弹**过去。

　　几乎在一息之间，我就后发先至地冲到了离那头野猪近在咫尺的距离。

　　与此同时，右手的赤之剑“哧！”的一声从侧面刺入了野猪的右颈中。

　　在赤之剑几乎要没入剑柄的时候，我用上了全身的重量往下一拉，顿时，野猪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如泉涌的豁口。

　　这还没完！

　　我猛地抽出赤之剑，然后左手的苍之剑朝着那个豁口斩了过去。

　　“咔嚓！”

　　颈骨，被干净利落地砍断了。

　　于是我用右手的赤之剑又一次斩进了这头野猪的脖子中，把它的头彻底砍了下来。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野猪的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走了，而它的身体也因为在往前冲锋中完全失去了控制而翻滚了起来。

　　因为我的努力，野猪的无头尸体没有直接撞上那块石头，但是，大概是因为这头野猪身首分离的时候离那块石头实在太近了吧。

　　在尸体滚动的过程中，它的一条腿直接扫过了那一片蘑菇，把绝大部分的蘑菇都扫落到了地面上。

　　而好死不死的是，掉落到了地面上的蘑菇，全都被那滚动的无头的尸体碾了过去。

　　“三……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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