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语季刊ACE访谈--新房x尾石

出自季刊ACE--2009年12月

监督   新房昭之

系列监督   尾石达也

---那在开始请先说一下两位在读到原作时的印象。

新房：有种放松的感觉，读起来很容易，可能比起看漫画来都要快。而且看着没什么关系的对话会成为之后故事的伏笔，读后的感觉很好。

尾石：我是被新房先生问要不要来做“化物语”的，一开始以为是怪奇类作品，但看到里面像漫才一样的内容后很惊讶。对话中包袱和吐槽不断出现，既感觉这个做起来会很难，同时也觉得是很值得去做的作品。之前制作过漫画原作的改编动画，所以这次也很兴奋。

---剧本上是很忠实于原作的。

新房：并不是对原作做出改变，而是要思考怎样把原作变为动画。与其说是按从文章读来的感觉去做，应该是以重视影像的方式去考虑的。实际上有些地方改一下台词会降低难度，但特意还是按照原文来做的，思考着怎样在不改变的情况下去做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正因为有这些不一样的地方才能增大影像的展现幅度，而且不做改动也更能展示出个人的个性。

---“化物语”中，对话的场景特别多，画面上也下了很多工夫，为了看起来不无聊节奏上也很快。

尾石：西尾先生的语言力量是很强的，我觉得如果没有画面只有声音也足够有趣了。

新房：第1集结束后，实际感受到了对话场景能成，也再次觉得西尾维新真的厉害。一开始最担心的是第1集的时长，直到剪辑结束前都在担心“这么多分量的台词能放进去吗”。也因此在剧本会议上对后半部分的集数减少了台词的量，也因此1、2两集是完全没有动作场景插入余地的。

---台词的选择上是怎样进行的？

新房：尽量保留不无聊有趣的对话，还有就是有些色的（笑）。不过心里有个地方还是比较遗憾的，就是9集开头历和骏河的对话被砍掉了，原作里是有1集长度的对话，但当时是按12集的构成去做，在大家讨论之后，最后没办法只能砍掉这一段。

---是这样啊。尾石先生在本作是作为系列监督的职位参加的，感觉怎样？

尾石：感觉缩短了5年寿命（笑），我加入的时候已经是挺靠后了，分镜已经安排到第5集。觉得既然要做那就要彻底的去做，在这里把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投入进去了，做到最后都快接近要吸氧的程度了，真的是太累了（笑）。现在想想，一开始做第1集开头伤物语内容的分镜时还是感觉有余裕的。

---监督对尾石先生有提出怎样的要求？

新房：主要是在影像中很好展现出尾石的特色，然后就是文字了。从小说做成动画的时候，做成影像时是相当于重新制作的，在其中想着用文字按稍微不一样的视点来做可不可行的时候，认为尾石先生是最能把汉字和文字的帅气之处展现出来的。

尾石：不过对自己来说，是不太想在文字字幕上太投入的，一开始只要做好样式，后面就是按照同样的流程来做。相比之下更想看重如何把小说做成影像这一方面。

---到现在应该是没有像“化物语”这样使用文字的动画，光是做成画面就已经很能留下印象看着很帅气了。

新房：文字展现出了比尾石先生的意图更强大的表现里，以前的文字字幕工作中可能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这次可以说是表现的集大成。

尾石：一开始新房先生说“想做出文字”的时候还是挺犹豫的，想着“不太想继续做文字了”内心有抵触。一开始是想着要做出些新颖的内容来，但面对大量的工作量的时候，只能是把自己到现在为止掌握的所有技巧都放出来了，期待着在这么做的前方会发现些新的东西。

---有什么新的感触吗？

尾石：这个的话，因为我是太投入了所以不能从客观上看待，所以不太明白（笑）。总之全部的地方都想着要去做判断的，对所有内容都提了意见。

新房：比如说有我说“不用特写到这个程度也行吧？”的时候，就会回应“这里必须要做成这样才好！”这样我自己理解不了的部分。尾石现在不冷酷的一面也是很有趣的，说不定我反倒是更冷酷的一方。

尾石：我逐渐对“化物语”里的角色共情了，说起来可能有些恶心，但在听着12集的配音工作的时候，在历和黑仪看着星空的地方自己都流了些眼泪的。在制作中我一直是投入作品中的，但因为太过于投入而哭出来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新房：年纪增大后泪腺也更活跃了，我现在看电视剧的时候真的是很容易落泪。

尾石：不过我看着广告也会落泪。

---是什么广告呢？

尾石：FRISK的广告，看到工程师说着“虽然提出点子的过程很辛苦，但想到时的快乐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大哭了。

---是与尾石先生自身心境相关联的部分呢。

新房：我是对“筋肉人”的OP歌词落过泪，“如果没有爱的话，就不是超级英雄了”这句特别戳中我。对其他的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但只对这一句有着“的确是这样”的感想。不过的确呢，12集的演技表现真的很好。

尾石：听着试音的时候都快要落泪了。

新房：试音的部分比较生动吧，第二次的时候两人间对话的表演真的是特别专业，感觉就是“真的厉害”，没想到尾石先生是更喜欢前一次的（笑）。是因为喜欢听着会感到害羞的氛围对吗。

尾石：是这样的。说一下自己开始做演出时的事，在“月咏”这部作品的最后一集，有做过在屋顶上哭泣的演技，新房先生在剪辑阶段说想要砍掉这段，而我是很想做出些最终回的感觉所以强行流了下来。但之后看的时候真的是感觉特别害羞（笑），想着要是听了新房先生的话就好了。。。

新房：（笑）

尾石：在那之后我就尽量避开这些要素了，但随着“化物语”的制作，我也逐渐改变到会有让人害羞氛围的方向上了。

---12集很有戏剧性，做的特别好，黑仪的表情也很柔和让人印象深刻，小说中黑仪经常是无表情的表现，而动画里则有着很绝妙的表情变化。

尾石：我是觉得表情多一些会更好，还有最终回里渡边明夫先生的出力真的很重要，渡边先生在理解分镜上真的特别厉害，在13集里有着历看到真宵后展示出像龙猫一样表情的镜头，画出来之后完全是跟我的想法一样的表情。还有，在第2集里黑仪说着“螃蟹特别好吃”然后身体后仰的这个姿势也是渡边先生画的，这样的画面大多都是有新房先生修正的。

新房：能把这个脸和倾斜如此精确的画出来真的是很厉害，这种带着阴影的姿势大部分都是渡边先生画的，黑仪那个镜头的确是很能留下印象的。

---是的，随着很平常的台词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动作，真的印象深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姿势呢？

新房：不知不觉就想这样做了，是想着要让观众能内心一动去做的，可能是开放感。。。我们这里看是觉得可爱的。

尾石：这种表现方式是新房先生以前就在做的独特画面。

---在原作小说里，姿势和表情都是要靠创作者的想象力来解释的，在这方面有苦恼的地方吗？

新房：对黑仪的表现上还是很有难度的，比如说笑的程度要怎样做。

尾石：1、2集的时候是不会展现笑脸的。

---黑仪的印象也是逐渐在变化的，刚出场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形象，但随着故事发展在可怕中也展现出了可爱的一面。

尾石：我是在第3集左右就喜欢上了，所以让她穿了我喜欢的衣服（笑）。

新房：我是到最后都有些怕的（笑），尾石先生做的学习场景里足够显示出她的可怕了。我是看到黑仪登场就会有着看到稍微有些可怕的母亲出现的感觉，就像历和女孩子玩的时候突然“啊，妈妈来了！”这样的。

---（笑）

尾石：在“化物语”中角色们的立场都不同，但每个人都有着正直的活下去的感觉，我也是很看重这里的。在制作中，我也逐渐被黑仪吸引了，在第8集，黑仪自己挡在历前面保护他的时候，我想的是“真的是好人啊”。

---在“化物语”里要说喜欢的角色，果然还得是黑仪？

尾石：在“化物语”之后我还读了“伤物语”，在那时的感想是“为什么没有和羽川交往！”。我自己虽然很喜欢羽川，但随着制作的继续，对黑仪的感情也逐渐变强了。不过，最后还得是历。

新房：我是喜欢真宵的，是最能亲近的。不过因为是得不到回报的角色，所以也是角色中最可怜的。这些合在一起就是我选择的原因。13集历我也觉得真宵的部分是最好的，不过也不讨厌历。

---历也是很有人气的，忍野也是看着很帅。

新房：是以VOFAN的设计为原案，渡边先生做的设计，一开始历就已经是有呆毛了。不过忍野一开始是比现在看着更普通一些的。

尾石：渡边先生的画真的是做了很多美化，我读小说的时候是想着忍野会是微胖大叔的形象。

---的确在小说里没有金发和偏瘦的描写。

新房：说一个题外话，把“西尾维新”和“VOFAN”结合起来之后，在文字里会有“新房”与“尾石”在其中，就是ニシ《オイ（シ）ンボウ》ファン这样，虽然是文字游戏，但没想到能发现这样不可思议的巧合呢。

---哦哦！的确很有意思！

尾石：本来把我和新房先生的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美味んぼ”了（笑），要是一同做了分镜的话，感觉用这个名字会很好。

新房：然后再把“西尾维新”和“VOFAN”加进去后，就能作为“化物语”成立了，真的很有意思。

---很不错呢！下来想问一下“骏河猴子”这一部分的事，在动画里有着很多小说里没有描写的电车演出，这个是想做出怎样的感觉？

尾石：因为有着很长的台词，所以背景上是想着用些不一样的东西，把电车作为一种装置使用的很方便。与骏河的战斗场面是想做成比较印象化的感觉，所以在第6集里做成了铁道栏杆降下来阻断道路变成格斗擂台的感觉出来。也因此第6集整体都是与电车相关的画面，看到骏河跑步的姿势稍微有些心动的历，然后电车呼啸通过，就像这样来使用。

---是用电车来展示表现心境呢，在第8集历和骏河的战斗部分也特别厉害。看到骏河拿着腹部流出的肠子把历甩着然后断掉的场景，真的是特别惊讶。

尾石：这个场景因为不是正经的战斗内容，所以想着要做些机关进去。在原作里有着腹部开了洞这样的描写，想着要做的话这里就不能避开，但对于如何在电视上表现，因为有着不少正常打起来很厉害的作品，想要通过动作场景留下印象的话就需要做一些不同的设计进去。挺早的时候就提出了拿着肠子甩的点子。

---血是做成很鲜艳的荧光色，作为战斗场景也是很新鲜的方式。

尾石：动画其实是不擅长描画血的，这种有些残酷的部分是动画不容易做出来的，即使画的再真实，画还是胜不过实拍的。我认为这里不是能直接对抗的地方，所以思考了要做出不一样的表现方式。

新房：像殴打和踢这种并不是印象而是现象，在“化物语”中把动作部分做为一种印象来表示是很好的，我认为这种表现是很有必要的。技术上的人才的确是需要的，但不论怎么厉害的人，内心没有印象的话只能做出很一般的场景，还得是要有一种印象的。比如说，出崎统先生在“明日之丈2”里，与卡洛斯对打时眼睛里闪光后出拳的部分给了我很强烈的震撼，不论画出怎样的拳击场面，真的是敌不过“啪咻！”这样一种印象。感觉在“化物语”里的确是有类似的部分了，在数字化技术出现之前会说“虽然有这个印象在，但技术上很难实现”，现在已经是什么都能做出来了。

尾石：不过也需要更多的思考了。

新房：如果没有这样程度的印象在，即使在什么都能做出的环境下也是没有变化的。反过来说以现在的技术去实现以前不依赖数字技术的手法也是很厉害的，在数字化之后平常的用法是以3D动起来，但在“化物语”里不是在这个方面去做挑战的。

---“化物语”是以印象开始展现出有魅力的影像呢。

新房：还有，在制作过程中久保田社长和尾石先生还有过一次打闹，在公司里互扔垃圾袋（笑）。

---诶诶！？这又是怎么回事？

新房：尾石先生不是对着社长，是向某个制作扔过去的，社长踢了这个袋子后垃圾四散，最后是阿部严一朗先生收拾了垃圾。就是在这里做出了“化物语”。

尾石：真的是特别拼命的，都是最终回交付当日的凌晨4点了。。。自己也是职业人了，但那会也不知道怎么了。

新房：两人真的是没有大人样子了（笑），不过像这样的姿势感觉是能做成画面的。如果是带着余裕去做的话某种意味上会因为太过于冷静作品可能会打动不了观众的心。即使变成了数字化制作，如果不把人创作的内容放到画面上是不行的。不论做的怎样精致的有系统性的作品，都有着一种冷空气，大家是吃不下去的。

尾石：我自己有着大概不会有演出做到这种地步的自负在，因为是会一直抓住不放的类型。

新房：不过尾石先生走的是这个方向，我的话面对这种完全没有办法的绝望情况时会想着“这样的话做不出来会更好，不要再来了！”然后为了逃避现实逃走。所以尾石先生才能做出这种很有生气的影像出来。

---是这样的。这种热情从影像中能传达出来。像插入实拍画面这种也是为了做出这种感觉吗？为了不做成完全统一的。

尾石：的确是有这样的目标在。

新房：是作为异质内容展示出来的，第2集里的回想部分因为这种异质感感觉很好。这种有趣是动画给不出来的，以实拍来做的话就会是特别好的画面。

---黑仪的母亲也是以实拍的女性展示的，大胆使用实拍画面也是很有冲击性的，然后第13集也平安在网上配信了。

新房：配信的日期还是延后了，本来在录音后两天放出来就是做不到的。

尾石：不过配信那一天真的很厉害，在2ch上说着“配信时间还没到吗”的讨论串有十串左右，随着高桥祐马先生的每句话展现不同的反应。之后去看了感想网站上评论，大家都写了“PS。羽川巨乳”的话。到了第14集，背景的氛围也逐渐偏向一开始的方向了，最初是更没有生活感的方向。

---在第1集里，到私塾楼的路上密集排着“禁止进入”的标牌，有一种异质的气氛。

尾石：现在的话会做成很普通的小道了，新房先生在背景上想做成更夸张的场面，说想把私塾的废墟做成九龙城一样的感觉。但我和武内先生认为做到这个程度有些过头了。

新房：虽然这么说，13集的背景也是尾石先生做的。。。

尾石：的确是，把MisterDonut的店安置在了像德州一样的地方了。

---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一间店出现，真的是会说“这是哪里！！”的背景。

尾石：这个场景是阅读原作的时候就有想法了，一开始是想把原作做的更活跃起来所以会反对新房先生，但做下来也逐渐觉得“这样也可以”了。

新房：因为这样做会很有意思。动画与实拍的不同之处，在于实拍时布景是这样的话会留下“是因为没有预算所以没去取材”的印象，但在动画里并不会被这样说。在动画里不论怎么去破坏只要描绘的还是同一个世界观下同样的人，还是会展现出同样的质感。在13集中也按照这样的感觉成功做出了影像，在Layout上还看着还是挺平常的，结果“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笑了，能这样做的人真的很少。

尾石：太好了。。。

---“化物语”的背景是以独特的方式展现的视觉效果，很有魅力。

新房：黑仪的房间就是这样，虽然说是老旧公寓，但看画面就不止是老旧公寓了。在那种地方不论是多少钱都是住不下去的，但影像美术就是这样的。实际上还有关注过电视剧中主角房间的设计是怎么去做的。

尾石：我是考虑颜色的，思考在某个画面上哪些部分用怎样的颜色，还有选择上色的部分。

新房：关于这个都讨论到了“和这个背景符合的服装颜色是什么？”的程度了，电影的话对这些地方都是会彻底讨论清楚的，真的很羡慕。在动画里因为是画所以能做成的话也会很好，但难度也很高。

尾石：目标也应该就是这样的。

新房：要是能做成的话会做成很豪华的画面了。

---在“化物语”中有很多以这样的意识去做的画面，14和15集的进行状况怎样了？

新房：我对于在最后能不能做出超越12集的戏剧性是没多少自信的，12集作为TV放送的最后一集，尾石先生他们做出了很棒的收尾，我都觉得可以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

尾石：我对于14和15集是觉得能成的，一开始我就是带着些意气来做的，所以现在的压力也更大了。

新房：不过要我说“西尾维新初次动画化”这个宣传标语太大了，也带来了从来没有过的压力。最后借着大家的力量成功做完了，也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肩上的重担能放下了。这次也体会到了制作人的力量，也是自制作开始与世间联系很深的作品。我们是制作作为娱乐提供给大众的作品的，作品能大卖的话也对社会有所贡献，如果没有大卖就会被当做艺术家最后以自娱自乐结束。还有，尾石先生他们在网络上与世间建立了很强的联系，我那时候是很难知道世间评价的所以会有“如果不理解的话，那就不理解算了”的想法，总是会变成自娱自乐的形式。查看网络评价虽然会有负面的内容，但尾石先生他们是以积极的方向去做的。

尾石：是的呢，看了评价感想后就会更有想让观众们开心的想法了。

新房：的确是会加强这个想法的，有一种现场直播的感觉在，做出的事很快就会有反应。

尾石：观众们的反应就是唯一的动力了。

新房：并不是直接因为具体的话语影响，而是想着“这样做大家也会高兴吧”和“有一做的价值”以及“是和这些人相关的”这样的积极方向去做就很好了。也是在做服务业了（笑）。

尾石：的确是这样的，为了回应观众们的想法，我也会努力到最后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