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相依惜韶华——分析凉宫春日的形象

催泪和神作，这两个要素构成了我入坑凉宫春日的原因。

自打入宅以来，泣系作品就一直是我的补番主线，而在找番时多次看到《凉宫春日的消失》之名，但因为没有看TV不便入坑。

在四月底看完星际牛仔后，我回顾了下今年的补番经历，发现差不多每月都看了一部被封神的作品：

一月：虫师

二月：异度侵入＋约会大作战（一佳作加一经典应该可以抵一神作吧）

三月：钢之炼金术师

四月：星际牛仔

于是我索性定了一个一月一神作的计划，向b站那个排了好几年的500名单求助，发现前十只剩下银英水领和凉宫（消失）没看，其中银河英雄传说太长还不打算入坑，水星领航员定在六月，于是就开始看凉宫春日系列了。

本作和钢炼一样有两个版本，但后者的03和09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所以我只能先漫画再03；而前者的09只不过是把06的顺序调整后又加了几集新剧情并连上了剧场版，完全没必要两版都补。

凭借着京阿尼的水平，本作在制作上堪称一绝（但因为下述的原因，后期才开始关注这一点），比如著名的漫无止尽的八月；第二十五集把之前所拍的电影专开一集（日后的白箱也有相同的做法），而06版则将这段放第一集，用特别的方式拉新人入坑并介绍人物；第二十八集对实玖瑠的神打码、阿虚的动态与长门的静态切换、消失里数次阿虚第一人称的起床镜头和流畅的帧数等。最让我注意的是下面这一幕：

我的看法是，背后的画应该是模仿《最后的晚餐》，但画面上只有十二门徒（有一位身体歪斜）与背对坐着的耶稣，出卖的耶稣的犹大此时已经不在现场，暗示“幕后黑手”长门有希不在这个时空里（虽然实施这一计划的是现在的她，但引发这一行动归根结底是过去的她），引出后面阿虚穿越回三年前以查清真相的剧情。

关于争议颇大的“漫无止尽的八月”，我是在补番时用两倍速一口气看完的，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是用不同角色的视角或者每集变画风之类的方式来展现。老实说这段观感并不差，因为重复的内容对我来说是一种方便：用不着花心思去理解剧情了。它想表达的观点一是怀念短暂时光的美好，二是想在时间结束前完成一切，希望暑假永远不要结束。这让我想起当初在少儿频道看的三只小鸭与重复的圣诞节，都是美好的幻想，符合这部番的主题。

我并非一开始就打算写长评，而是在看完第二十一集浏览B站评论区发现有关争议后才想写点东西以表达我对凉宫春日这一类有性格缺陷主角形象的看法，因此以下所截取的材料大都来自后期剧情。

有个观点先放前头：塑造成功的角色不等于让人喜欢的角色，更不一定是正面人物，比如钢炼里的修·塔克（尤其是03版）就塑造得很好，但他却在近期的一个榜单里被评为最让人痛恨的角色。

很多观众都讨厌凉宫春日，这点我毫不奇怪，先分析一下她的性格缺陷。

凉宫春日最显著的性格就是自以为是和傲慢，这点很像吉尔伽美什（Fate）与栖夜莉丝（在魔王城说晚安）。但不同的是，金闪闪本来就是帝王，人上人的高傲放其身上不会有违和感，他会因为自己的骄傲而蔑视他人，也会以身为君主的责任而施恩；栖夜莉丝（至少在动画部分里）也自私自利，但一来她是公主，自小就养成了这种自我认知，二来她是被抓到魔王城的，周围从本质上说都是她的敌人，这种情况下无论她对魔物们做什么都无可指摘（当然漫画后期是有转变的）。可以说一个角色的定位会影响我对TA的评判标准，哪怕是对丘比（魔法少女小圆）都并没有太多厌恶，因为我是将其看做一个没有情感的程序。

但凉宫虽然从客观角度是能因一时情绪改变世界的“神”，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这点，单纯是作为学校的学生行事，以社团的团长自居，而她所面对的（表面上）都是普通学生。所以我就会从这个角度出发来审视她的行为。

我们不是皇帝也不是公主更不是程序，这三者离我们都很遥远，但学生及领导都是我们熟悉的对象，所以凉宫春日对于实玖瑠和电脑部的欺凌都让熟悉校园霸凌的我们有强烈代入感并对此感到愤怒，毕竟校园霸凌这一客观行为是不能用实玖瑠等人的真实身份来洗白的。

角色有缺陷可以（三月底看的《无能力者娜娜》，主角干脆就是恶人），但首先作品应该对TA的缺点持批判态度，而不是一味惯着。

主角当然可以作恶，但必须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所谓“邪道”作品可以视情况不包括后两点）：

1.作品会用他人的态度或之后的剧情来批判这些行为，以正三观；

2.造成的恶果应由主角自己来弥补；

3.事情过后主角要反思自己的错误，有所成长。

可以把同样是京阿尼制作的《声之形》（这个我是看了原作漫画的）拿来做个对比，开头男主小学时将女主霸凌到转学，自己随即被其他同学欺负到高中乃至产生自杀念头，这个过程集中在电影开头20分钟，而之后的剧情全部都是男主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帮助女主，最终得到了剧中人物和台下观众的谅解。反观凉宫春日，老实说一开始的抢电脑我并没怎么在意，因为这种蛮横霸道的主角见多了，关键是后期的改变，只是在动画拍出的这部分里不显著（强迫实玖瑠换衣服的行为竟然从第二集一直保持到剧场版），凉宫在动画里对自己的霸凌行为并没有明显悔意（最多是被阿虚训斥后的消沉），不符合上述的第三点，这也引起了很多观众的斥责。要知道不是所有观众都有条件去读原作，就算小说后期有改变，也影响不到只拍了前期的动画。

但是，一部作品是由多个元素组成，主角三观不等于作品三观。上述最重要的第一点在第二十三集已经有了表现：

因此我并不赞同评论区里因为凉宫春日一个人而否定整部番的行为。

接下来谈谈这个角色的优点。回顾一下开头那几部作品的主角：沉稳的银古、机智的鸣瓢、体贴的士道、坚韧的爱德华与潇洒的斯派克，和优点非常明显的他们相比，凉宫的闪光之处大都被隐藏在她的自私任性下。

但就像一张纸有正反面，她缺点的另一面就是优点，这二者并没有割裂感，可以完美契合。

我是在第十一集古泉向阿虚点出凉宫误以为是他们俩杀了人后故意隐瞒时才对她首次有了好感，

因为她终于学会关心他人。全剧是从阿虚的视角出发，因此凉宫的心理往往需要这样通过他人之口道出。

前面说了，凉宫以SOS团的团长自居，所以她也会从这个角度出发去对待其他四人。一句话可以从两个角度理解，比如很多人诟病的对实玖瑠的定位：

这句话让我联想起钢炼里的古利德，身为七宗罪的“贪婪”，他就曾说过“这世界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所以我不能对我的东西置之不理！”不过两版钢炼对于他的贪婪都是着力刻画积极面，贪婪的消极面更集中在烧瓶小人身上展现，古利德自身并不明显（漫画里以一句“欲望本身没有好坏，重点是达成欲望的手段”来解释）。而自傲的正反面在凉宫春日身上都有突出表现，因此这个角色的口碑不会像古利德一样多数好评，而是两极分化。

正是因为其他人都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可以颐指气使，但身为SOS团长统治下的团员，无论想法如何，行动上凉宫都不会抛下同伴不管。

在剧场版的最后，阿虚安慰长门时的保证就是如果她消失，那么他就会求助不会对同伴坐视不管的团长，因为“凉宫春日就是那样的家伙，任性自我中心又不顾他人，尽给周围添乱的我们的团长大人！”

此外凉宫春日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在帮助别人时会加倍努力，例如第二十六集主动替人演奏后台上的挥汗如雨

和台下的“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嗓子毁掉或者手断掉,

”并且会认为剩下能够表演的成员可怜，这也是她的一个成长：逐渐会关心别人的劳动成果。第二十七集也变得会接受别人的意见。

演奏结束后，凉宫春日躺在树下好奇为何自己静不下心来，阿虚认为是一惯发骚的她难得做了件正事，不习惯被人感谢。可以从中看出她内心实际上很空虚，所以才会一直寻找不可思议，同时希望能被他人所认同。

总结一下，凉宫春日这个角色具有突出的两面性，要客观评价她就应该把两点都包含在内：一方面是自私自利傲慢任性的缺点，另一方面是认真负责领导力强的优点，两点以团长的身份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紧密相连。放在现实中，我比较希望凉宫春日能当我的领导，但不希望被她直接管。

接下来讲一下凉宫春日与阿虚的关系，因为这与本作的主旨有关。

古泉一树作为一个旁观者，对男女主二人的关系往往看得最透，第二十三集他就对阿虚说：“凉宫同学坚信着不论发生什么，你总是站在她那一边，即便满腹牢骚，但是总会得到你的原谅。”而在消失里，阿虚意识到让平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长门有希起了那么大反应，自己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这里的镜头转向凉宫给实玖瑠换衣服，暗示阿虚对于长门的依赖，其实就和凉宫拿实玖瑠当工具、一直以为阿虚会原谅她一样。

剧场版里与正剧相呼应的地方还不止如此：

阿虚和凉宫，这两位主角就和凉宫的优缺点一样，都是密不可分，互相影响。

凉宫春日代表着幻想，阿虚象征着现实，但现实有时憧憬着幻想（消失里阿虚在凉宫消失后近乎疯狂地四处寻找以及后期的自我独白），幻想也要立足于现实（第二十四集最后可以看出她也不容易接受超自然的存在）。

剧场版里，面对修正世界里的古泉，阿虚自己都认为，除了吐槽以外，他的特技只有不知不觉被卷入奇怪的事件，但古泉却看出：“原来如此，那么你所在世界的凉宫同学与属性之类的无关，真的是很在意你啊。”

在我看来，凉宫春日系列能够封神的原因类似于CLANNAD，都是着重刻画日常心理以引起观众共鸣。在第六集中，阿虚曾将我们的日常总结成这一大段话：“说来说去也只是普通的一天，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事情，任由时间流逝渡过着这段还不需要对社会负责的时光，理所当然的世界、平稳的日常生活，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感觉虚度光阴，但是又会对自己说‘没什么，反正时间还多的是’，然后继续一次又一次地悠然迎接明天的到来。即使如此，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非日常的气息，感觉也相当的不错。”

作品刻画的重点就是我们在学生时代的各种白日梦，即使不能实现也会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幻想。当然与其沉溺幻想，还不如珍惜现实，阿虚在拉着凉宫跑时，也怀念着日常的生活，想见原来世界中的大家，这又隐含着类似EVA的脱宅意味。

最后在消失里，作品真正想对观众讲的话由长大的朝比奈实玖瑠道出，她将过去的打打闹闹视为虽然够呛却仍美好的回忆，并对阿虚说：

“总有一天，你也会怀念这高中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