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MP OF CHICKEN：用音乐勾画人生

八卦谈佚名 ▪ 2024-04-04 10:24:49

如今的动画音乐界真是越来越卷了，就拿这个十月为例，前有《电锯人》炫耀神仙级音乐配置，后有YOASOBI开着高达送《祝福》，中间又冒出个新海诚&RADWIMPS梅花三弄。和他们比起来，BUMP OF CHICKEN为《间谍过家家》献唱的OP《SOUVENIR》竟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既不是炸翻全场，也并非空灵神韵，有的只是一份融于日常的温馨自洽，以及经典咏流传的“棒棒鸡”味。配上荒木哲郎的优雅演出，我也就反复循环了一百遍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棒棒鸡”味？这几年，我在网上见过很多关于BUMP OF CHICKEN的资料，媒体喜欢用“传奇”、“不老”等词汇形容这支行走20年的乐队，他们的音乐更是启发了包括米津玄师、野田洋次郎等在内的大批音乐人。支撑他们的“财富密码”，有人认为是低调，有人认为是曲风，还有人甚至从主唱的发音方法上做文章。但在这里，我想给出一个建立在本人主观意愿之上的答案，那就是“人生”。

BUMP OF CHICKEN的成员包括藤原基央（左二）、增川弘明（右一）、直井由文（左一）和升秀夫（右二）

人生，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主题，几乎没有哪个歌手或乐队不聊人生的。但我敢断言，你很难再找到一个像BUMP OF CHICKEN这样，对“人生”这一件事如此专注，而且表达方式如此高级的。不论是代言什么样的作品，BUMP OF CHICKEN都可以将其“人生化”，并带给我们一种感同身受的领悟。下面我就跟大家详细说说自己的一点浅见。

估计很多小伙伴和我一样，是从《幻（血）界战线》开始关注BUMP OF CHICKEN的。棒棒鸡为这部作品演唱的OP《Hello，world！》，时至今日依然稳坐动漫神曲的交椅。按理说，像《幻界战线》这样的奇幻战斗番，应该给它配一首大开大合的热血燃曲。然而，比起更为宏大的世界观，《Hello，world！》却反其道而行之，着眼于一个小人物的心路历程，通过对他的刻画诠释了一段生于平凡的奋斗史，甚至让我产生了某种梦回《食梦者》的错觉。这个小人物既可以理解为《幻界战线》的主人公雷欧，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每个人；整首歌想要表达的主题也很简明扼要，概括起来便是歌词中的一句话：“你即是强者。”

诚然，要想让大家顺理成章地接受这样一个极容易滑入鸡汤陷阱的命题，BUMP OF CHICKEN就需要在语言艺术上下点功夫，而语言艺术正是棒棒鸡最拿手的一道菜。他们总能在直白和委婉之间找到一个绝佳的平衡点，既不过分喊口号，也没有太多隐晦的表达，大部分歌词虽然乍一看不好理解，但稍加思考便心领神会，然后直呼“这唱的不就是我吗”。以歌曲的第一段为例：

推门便知颠倒的白昼之夜
昨日是如何归来的只有身体似曾记得
早上好啊今后依旧迷途不断
在这司空见惯而又陌生的景色之间

作为一个语文常年徘徊在及格线上下的三无学生，我就不搁这分析“白昼之夜”的含义了。不过，我想大家多少都和歌词中所写的那样，经历过无依无靠、举棋不定、早上醒来只想怀疑人生的日子，明明是白天，却过得像黑夜一样黯淡。BUMP OF CHICKEN从一开始就把沉浸感拉满，用生活中的未知和焦虑唤起我们的普遍共情。然而，如果止步于贩卖焦虑，那跟前面提到的“强者”似乎也没什么关联。紧接着，歌曲的话锋一转，唱道：

原以为已经束手无策
不想却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这么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即算是我这种语文劣等生，也能一眼看穿这段歌词的中心语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迷茫又如何，孤独又如何，只要我不轻易狗带，前方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雷欧一样，骑着破旧的小电驴，吃着廉价的汉堡，住着狭窄的公寓，如果没有“神之义眼”，他恐怕会在人潮涌动的都市中继续做个凡夫俗子。但也正是靠着一股顽强的韧劲，雷欧才能数度从大难中全身而退，才能加入秘密结社莱布拉，才能拯救小黑和小白，从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成长为一个帮助他人的人。比起帅气的克劳斯、放浪的扎布以及莱布拉的怪物们，眯眯眼的雷欧才更加接近我们真实的人生样貌。

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BUMP OF CHICKEN是如何定义“强者”的：在他们眼中，强者不是少数精英的特权，而是大多数人都能达到的境界，哪怕你羸弱如小强，也照样可以成为自己人生的主人公。在歌曲的其他部分，BUMP OF CHICKEN也用不同的语言反复强调着这一点，像是“因你所见，光由心生”“直至落幕仍将这舞台当成自己的主场”等等；同时，他们也丝毫不避讳人生道路上可能会遭受的那些伤心事，“恐惧”“空虚”“伤痛”时刻缠绕着我们，“苟延残喘”或许才是生活的真相。拥抱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做一个生于平凡的强者，我想这就是“开眼神曲”试图传递的价值观。

与《Hello，world！》拥有类似情感的，还有《三月的狮子》的OP《アンサー（答案）》。早在《三狮》宣布动画化时，我就预感到这部作品的主题曲会交给棒棒鸡，但BUMP OF CHICKEN交出的这份答卷又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我的预想。同样是讲人生，如果把《Hello，world！》比作一篇催人奋进的励志文，那么《アンサー》就更像是一首自然流淌的散文诗。在这首歌中，BUMP OF CHICKEN把我们带进了一个亦幻亦真的梦境中，歌曲的开头对这个梦境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描写：

在虹桥的伊始之地我仍记得那魔法的话语
世间的一切在那一瞬呈现五彩缤纷
尽管畏惧跌倒而小心踱步
但我有着不得不前往之地

尽管这一段的描述看起来有些抽象，但结合《三狮》的故事背景，我们便不难发现种种隐喻所指向的其实就是桐山零的人生。不同于别人家的孩子，孤独自童年起就成了零的日常，举目无亲，冷嘲热讽，幸福似乎离他十分遥远；直至遇见了“魔法的话语”，感受到了那份来自河对岸的家的温暖，零的人生齿轮才开始悄然转动，他的世界也逐渐变得“五彩缤纷”。我很喜欢零的一句台词：“就算倒下、再倒下，也要把飞散的自己的碎片找回来，不管跌倒几次都要站起来前进。”在充满不确定性的迷途中一点点成长，这份不为外界所动的执着，与这首歌的内核形成了异曲同工之妙。

而不论是零的人生、还是前文雷欧的人生，他们所照映的终究是你我的人生。BUMP OF CHCKEN从来不会将视野限定在某个特定的角色上，而是会将角色背后的个人意志加以提炼，最终升华为具有普世意义的共同意志。就和《アンサー》一样，成长的过程，可以说是一个寻找答案的过程。对于零来说，他的答案来自川本三姐妹，来自二海堂、林田老师等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当我们找到了各自“不愿失去的事物”，哪怕心存恐惧，我们也将义无反顾地守护下去，世间万物的美好也会尽收眼底。这也印证了BUMP OF CHICKEN在歌曲结尾留下的那句话：“因此我不再离去，且不再迷茫。”

看到这里，有些小伙伴可能会问：是什么促使BUMP OF CHICKEN选择在“宇宙的中心呼唤人生”呢？这就不得不提到这支乐队的灵魂人物——藤原基央了。作为乐队的主唱兼制作人，藤君是一个非常“自我中心”的人。据他本人的描述，他从小就喜欢不分场合地唱歌，唱的还都是自己的事，这让他在创作过程中一次次地反省自我、直面自我，寻找自己内心最朴素的想法。藤君写出来的那些歌词，大都来自他的真实经历。关于自己的创作，他说：

生与死，哭与笑，肚子饿了......虽然净是在唱这样子的歌，我想是因为我只能写出自己所知道的心情和经历。

与如今清新灵动的曲风不同，BUMP OF CHICKEN早期的歌曲都比较硬核，仿佛一个热血澎湃的少年，肆意张扬着那股无拘无束的青春朝气。当年藤君和他的伙伴们正值学生时代，创作出来的作品并没有那么多讲究，直白得像是在写日记一样。他们的第一首日文歌《ガラスのブルース（玻璃的蓝调）》，抒发了他们对音乐的无限热爱。我随便摘一段歌词大家就知道有多么简单好懂了：

啊啊我总是竭尽全力地歌唱
啊啊我总是坚强地生活
啊啊即使我的前路被黑暗笼罩
啊啊我也要一如既往地全力唱歌

虽然这一时期的藤君还没有点满文艺范儿，但这种贴近生活的表达方式，为BUMP OF CHICKEN之后的音乐实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路子选好了，接下来就是把它走宽。在几年后的《天体观测》中，藤君的语言技巧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这首歌表面上记述了一个两人相约去看星星的故事，实则是借“天体观测”喻示人生中的悲欢离合：曾经，我们一同许下了“探寻彗星”的约定；如今，往事已成云烟，只留下孑然一身的自己，怀揣着回忆独自追寻。这首歌既洋溢着青春的激情，又流露出光阴似箭、故人不再的遗憾，让人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而从携手并行到独自前行的过程，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当你以这种思路审视下面这段歌词，我想你也可以理解BUMP OF CHICKEN为何能凭借这首歌一举成名了：

在没能预报准的大雨里你的哭泣如此伤心
那一日你颤抖的双手我没能握紧......
当时认识你的心痛现在支持我继续前行
如今我仍然一个人在追寻那颗名叫“当下”的彗星

另一方面，伴随着乐龄的积累，藤君对“人生”的观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BUMP OF CHICKEN的意思是“弱者的反击”，如果说以往藤君更侧重于表现“反击”的一面，那么长大成人后的他则更加关注“弱者”，致力于站在普通人的视角记录人生的千姿百态。他的创作信条由展现青春之我，变成了“听众就是曾经的自己”，恰似当初的少年褪去了身上的稚气，变得更加成熟包容。藤君希望通过自己的语言绘就出人生的五彩斑斓，让听众从中感受到与他们的人生彼此相通的地方：

语言是属于世界上所有人的，在这么多的语言中找出对自己来讲意义深刻的言辞表达，也意味着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赋予了某种特定的意义。
简单来讲，语言本身只不过就像是颜料，如何组合这些颜料，用这些组合的颜料画什么样的画，就变得很重要。

在为《最终幻想：零式》创作主题曲时，藤君并没有着重渲染悲壮的情绪，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默默诉说着这段可歌可泣的传奇史诗：

迷惘的脚步声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祈祷的歌声
已在那里化作一团火焰
成为照亮后来之人的灯火

这是歌曲的开头，也是歌曲的结尾，如同它的标题《ゼロ（零）》一样，一切的故事最终又归为原点。有句老话说得好：“人生不过循环往复，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沿途的风景。”这首歌没有过分强调“绝望”“黑暗”之类的字眼，而是引导着我们抽离于悲伤的结局，去见证一种同甘共苦的永恒的信念：“颤抖的身躯相互紧拥，只为告诉你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不管多少次都会喊出，你教给我的名字。”而这应该就是我们称之为“羁绊”的东西。

如果你受不了如此高大上地歌颂羁绊，那我再挑一首更接地气的。你知道这么多年BUMP OF CHICKEN唯一合作过的歌手是谁吗？是初音未来哒～他们合作的歌曲名叫《ray》，由人气P主kz（livetune）参与对初音的调教。这首歌就好比《天体观测》的B面，虽然表达的内容殊途同归，所承载的情感却呈现出了显著的分别。相较于《天体观测》的抱憾独行，藤君在《ray》中更添了几分雾散花开的豁达，既然离别已成注定，不如抱着更加乐观的心态面对今后的人生，相信我们终会再见。十年之间，昔日那个苦苦追寻着彗星的少年，如今也会用笑容面对这份弥足珍贵的羁绊。让我们看看这首歌是如何回应《天体观测》的：

离别与相遇总是紧紧相连的
那透明的彗星正因为是透明的所以不会消失

而对于我这样一个术厨来说，初音的加入无疑也给这首歌增添了另一层别样的意义。这层意义与《ODDS&ENDS》《Tell Your World》等歌曲一脉相承，那就是初音为代表的虚拟偶像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ray》中的“你”，既可以看作我们眼中的初音，也可以理解为初音眼中的每个人。BUMP OF CHICKEN又一次诠释了初音存在的意义，我觉得用“羁绊”来概括也是非常合适的。

不论是聚焦个体，还是描摹羁绊，BUMP OF CHICKEN的“人生相谈”已经刻进了他们的DNA中，这让他们总能把参与过的动漫、游戏、影视甚至广告作品拉进自己的音乐语境中，俨然形成了一个“棒棒鸡宇宙”。很多歌曲虽然tie的作品毫无关联，但在内容上却呈现出诸多相通之处，甚至歌词都遥相呼应，就和前文所讲的《天体观测》和《ray》一样。

举个例子，日清杯面曾拍摄过一支“青春”主题的系列广告，其中噱头最大的莫过于将《海贼王》改编为校园番，BUMP OF CHICKEN为这一系列贡献了主题曲《记念摄影》。这首歌以时间为线索，将与同伴朝夕相处的日常抽丝剥茧地铺展开来，通过回忆的相册把过去和未来勾连到一起，细数着与君同行的点滴美好。BUMP OF CHICKEN在这首歌中显得十分平淡，不哀也不伤，宛如涓涓细流一般，丝毫不见浓墨重彩的情感修饰，为“友情”这个主题提供了很多清新脱俗的素材。留下一张纪念，大家各自珍重：

就算迷路也没关系我们哪里都能去
你在笑着我也如此
向着终结的魔法之外
向着现在我所在的未来

如果说《记念摄影》的风格是波澜不惊，那么另一首《アカシア（金合欢）》就是想掀起一点波澜。这首歌是《宝可梦》系列特别视频《GOTCHA!》的主题曲，一方面延续了BUMP OF CHICKEN的人生话题，另一方面也传承了《宝可梦》系列“情比金坚”的优良传统。同样是友情，《アカシア》的表达显得更加积极向上，字里行间流露出携手同行的信心和活力。BUMP OF CHICKEN想通过这首歌告诉大家，拥有同伴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这一点也直指《宝可梦》系列赖以维系的精髓所在：

当我们终于要抵达的时候
当我们接触到梦想的时候
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身旁
我想成为你眼中的风景

《记念摄影》和《アカシア》一静一动，从不尽相同的角度拼接出“友情”的图案。不论是草帽海贼团的友情，还是训练师与宝可梦之间的友情，他们的故事绝不仅仅是一份“有生之年”的情怀，还有支撑起我们继续追求下去的一些人生价值，否则我也不会年年都买GF整出的那些“烂活”。BUMP OF CHICKEN凭借着他们对人生的深入思考，将作品中关乎友情的成分通过音乐的形式放大，并辅之以耐人寻味的细腻表达，让我们重新找到了喜欢这些作品的理由。不论是平淡的，还是活力的，我都听得老泪纵横。

人生有得有失，有振作的时候，也有萎靡的时候；有收获友情的时候，也可能会有失去友情的一天。就和《名侦探柯南》中的安室透一样，外表是一个穿梭于红黑方之间的双重卧底，内心却拥有鲜为人知的脆弱一面。曾经并肩作战的“警校五人组”，如今只剩他一人咬牙坚持。BUMP OF CHICKEN用一首《クロノスタシス（时停错觉）》记录下这份无处安放的思绪，表达了对远方之人的深切怀念；也提醒着我们，人不可能一直沉溺过去，带着那些重要之人的意志，勇敢地向未来看，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尝试“自由呼吸生活下去”。虽然我还没看过剧场版《万圣节的新娘》，但我也曾经历过一些诀别时刻，也会因亲人离去而心灰意冷。听完BUMP OF CHICKEN的这首歌，我觉得自己是懂安室透的：

我曾经也有不想失去的事物
我曾经也有想要回去的地方
现在我只想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
回应昨日与你一起共度时光

最后我想说的是，人生是个很大的母题，我们无法用短短几分钟去定义每个人的人生，但至少可以提供一些看待人生的角度。回顾BUMP OF CHICKEN这20年来的音乐作品，有的指向奋斗，有的指向羁绊，还有的指向思念；但始终不变的，是他们一直试图向我们传递人生的正能量，让我们能够从音乐中收获温暖、感动乃至前行的力量，这正是“棒棒鸡”味之所以历久弥香的一大真谛。希望你也能从棒棒鸡的歌曲中感受到一份坦然面对人生的态度，就像《SOUVENIR》中唱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