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晨,青草味的夏风拂过魏无羡睡乱的长发,他喏喏嘴,感受着难得正常的外界感官,两手从厚被里放出,习惯性地摸索身旁是否有温度。
瘦细的手在床上挥扫许久,直至摸到有些磕人的床沿时也没摸到什么后,魏无羡一个蹙眉,带动细弱的窸窣声侧了个身,长睫慢慢掀起,漂亮的眸里蒙昽一片,却在触及清辉之时,视线渐渐明亮起来。
这期间,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他眼前模糊又明亮,明亮又模糊,他几乎分不清他看到的是现实还是虚幻,可他心里明白,这是一幕很让他暖心的画面。
终于,一切迷雾皆已散去,魏无羡嘴角勾起,盎然看着不可多得的一幕,只见阳光照射的矮案旁,颀然的白色身影席地而坐,他像是刚起不久,墨发慵懒地散着,平日里那个彰显尊严的发冠仍旧躺在镜箱上。
他低头垂眸,淡黄的光线落在他发光的侧脸上,散光因为不慎明亮,更衬得他手上的银针闪闪发光。
红色的丝线在蓝布上不停穿梭,跟随持针之人雅极的动作一点一点形成或许不难猜出的图案。
许是魏无羡的目光太过亮眼,蓝忘机终于察觉到他的这番有些难言的动作尽被人捕于目中,眸中显而易见显现出些慌乱。
魏无羡见蓝忘机已然发现了他,他一个掀被起身,对着蓝忘机展开双手,意思不言而喻。
见此,蓝忘机放下手中的绣活,朝床边走去,轻松抱起了在他脸上不停亲啄的魏无羡。
等到两人各自坐在软垫上时,蓝忘机帮早已被他梳洗好的魏无羡盖上小被后,这才道:“魏婴,要吃点什么?”
魏无羡觉得自己的垫子有些过硬,他挪了挪屁股,大咧地坐在了蓝忘机的大腿上,亮眼紧追蓝忘机遮掩的动作,说:“蓝湛,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那喝白粥?”
“不要。”
“那你要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
两人继续你追我赶,终于,魏无羡再无兴致陪蓝忘机玩下去,他一把从蓝忘机手上抢来未绣完的香囊,两眼发光道:“蓝湛,这个是给我的嘛?”
“嗯。”他不太敢直视魏无羡。
魏无羡心中甜滋滋的,嗓音发嗲道:“我就知道~”
“喜欢吗?”
“当然喜欢啦~小兔子这么可爱~”
蓝忘机心中一颤:“只是喜欢兔子而已么?”
魏无羡挑眉笑看面无表情的蓝忘机,道:“当然不是了,只要是含光君送的,无论是丑的还是好看的我都喜欢。”
闻言,蓝忘机嘴角略略一勾:“这是回礼。”
“哦?如果你没有拿我的香囊,是不是就不会送我香囊了?”魏无羡故作严肃。
蓝忘机一急,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他没有拿罗青羊给魏无羡的香囊,他大概也会亲手绣一个送给他的,这倒不是他非送香囊不可,而是他想要替换掉魏无羡那个医用香囊,虽然如今那个香囊的价值已无,但他好歹学了那么久的绣活,绣一个给魏无羡佩戴也挺好的。
“会。”蓝忘机急道。
魏无羡“噗嗤”一声粲然一笑:“蓝湛,看把你给急的。不过我没有想到含光君不仅会做饭,还会绣女红,当真让我吃了一惊又一惊,含光君你说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蓝忘机一本正经回道:“很多,但我会为你去学习。”
二人目光相触,各自眸中映出那个让各自人生散发光芒的身影。
许久,魏无羡眼眶发红,他躲避般趴在蓝忘机的怀里,闷声道:“蓝湛,你知道吗?你绣女红的样子真像我娘。”
闻言,蓝忘机浑身一僵,心中窘然不已。
魏无羡抽鼻一笑:“蓝湛,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是说你像名女子,只是刚刚我醒来后,看到你模糊的身影之时,以为我回光返照,模糊看到我娘了。”
“魏婴!”蓝忘机圈紧了怀中的魏无羡。
魏无羡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否决:“没有回光返照,没有回光返照!是精神错乱,不对,是眼睛出现问题……不对!”
蓝忘机喟然长叹:“别说了。”
魏无羡深埋自己的脑袋,许久不曾说话。
良久,他再次开口:“蓝湛,那个女医师她年轻貌美吗?”
蓝忘机抱住魏无羡的手一顿:“为何问起这个?”
魏无羡抓住蓝忘机的衣服,从他怀里抬起头,道:“你就说她漂亮不?肯定很漂亮吧?”
听此,蓝忘机眼神严肃与之对视,冷冷道:“不漂亮,还老!”
魏无羡“噗嗤”一声,好笑道:“哦~也是,都活了那么久了,肯定是很老~”
“嗯!”
魏无羡却道:“不过含光君今年贵庚了?快奔四了吧?”
……
蓝忘机有预感魏无羡将要说出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果然,他听见魏无羡继续道:“我今年身体年龄好像才二十几,三十几和二十几,含光君可足足比我大了十几岁呢!含光君是不是老牛吃嫩草呀?”
“魏婴!”蓝忘机耳朵热辣辣的,忍不住掐了魏无羡的腰间软肉一把,自从他知道此处是魏无羡的敏感点后,每当魏无羡惹急他时,他总会使出这一招,次次让魏无羡举手投降。
果然,魏无羡浑身像失了力气似的倒在蓝忘机的怀里,口中不住求饶:“含光君我错了,夷陵老祖错了,夷陵老祖不该说含光君老!”
“……嗯。”
静室归于宁静,许久,一道回忆之声在充满淡香的空气中散开:“蓝湛,之前那个香囊,我小时候好像见我娘绣过个差不多的,其间好像有我娘师门的标记。”
蓝忘机垂眸细看魏无羡平静的容颜,睫羽轻颤,低声道:“嗯。”
阳光移地,饭香飘桌,塌上小眠,又一个清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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