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杀手

        这是一座角斗场。

        自己正趴在场地中央，全身上下都在痛，鼻息所及都是黄土和灰尘。周围人声鼎沸，那些谈笑声的音节很清晰，但莫名无法听懂，好像是异国的语言。想转动眼球看一眼那欢笑着的男男女女，却发现不仅面庞是看不清的，他们的身形也全然看不到，沙尘把一切都遮断了。

        挣扎着站起来，又在直起腰来之前被一脚踹翻。

        仰躺在地上，胸口沉甸甸的，对方一半的重量藉由一只脚压在了自己身上。快喘不过气了……

        生？

        死？

        胜者生，败者死，这是规则。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竟想活着，哪怕自己打输了。

        莉亚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还想再见到她，还想再活下去。

        抓紧踏在身上那只脚的脚踝，用力按压踝骨处的韧带。疼痛让对方生气地更用力向下踩。

        就是此时……一只手迅速向上，紧紧扣住对方小腿，用上最大的力气，将人狠狠摔到地上。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和全身的乏力，迅速抱住对方的小腿，用上最后的力气扭折对方的脚踝，终于，咔咯一下，对方足踝软骨碎裂。

        头顶的铁板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每当陷入睡眠就会做这个梦，疑惑便会抽干自己的精力和动力，最好办法只有避免去想它。

        自己与联合警察之间只有几十厘米。这里不能久留了，不多久他们就会下到这一层。

        施特拉姆背贴墙壁一动不动，听着头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用皮纸收集起地上的烟灰和垃圾，向下一层的废弃基地走去。

        地下区第三层，废弃基地。

        “小郁，发现什么了？”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走到一个扎低马尾的年轻女警身边。

        “署长，丛林猎人是个谨慎的人。”女警说，“迄今为止我们只是根据采集站站长、杂货铺老板，还有一个清洁工的证言追到了这里，任何他可能栖身的地方都去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连生活垃圾和指纹都没有。”

        规避了所有可预测范围内的风险，像一个算无遗策的程序，警察署长麦斯维斯想。

        “但是在他枪杀议员时那么高调，将自己完全暴露于众人面前，像是故意一样，太奇怪了。”

        郁风是洞察力极强的新人，每次外勤都很积极，而在最近搜捕逃犯“丛林猎人”的行动中常常显得心不在焉。

        麦斯维斯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之处，但上级下达了集中力量全力搜捕犯人的命令，麦斯维斯也就只能压下疑惑听之任之。

        因为安瓦议员被刺杀事件重大，在上级的指示下警署派出了所有有余闲的警力，直到其他案组人员削减到不能再削减。

        但就算派出这么多人，搜捕的行动也没有多少进展，这个犯人太狡猾了，如今的这种地毯式搜索就像在茫茫大海里抓一只乌贼。没有意外是不会有突破性进展的，少一个人也不会对结果有太大影响，不如让这个新人放手干一把，刚好也可解麦斯维斯自己心头的疑惑。

        麦斯维斯对郁风说：“小郁，这个案子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查，以你自己的名义。有什么进展和困难随时告诉我。”

        得到了署长的首肯，郁风按捺住心头的喜悦道了谢，在今日的搜索结束后回家冲了个澡，开了罐啤酒，疲惫的身体舒展开后，她躺在沙发上，脑中计划起自己的行动来。

        首先，要再去现场看看。案件发生后，约翰内斯堡大饭店案发的包间封锁了一周，期间郁风随大部队勘察了几次，但因为安瓦议员身份特殊，是知名的政治活动家，联防居然派了FBI来调查这件事。在现场，第一手的残留物证据、测量工作都由FBI接手了，郁风根本没能近距离观察现场和接触证据，只是被安排跑前跑后和执行大搜捕。必须去现场看一次。

        其次，调查议员的人际状况，了解他的仇人、对手和其他有利益冲突的人。安瓦议员是以呼唤平等的贵公子的形象立于公众面前的。他保留了一些老派的作风，却又锐意改革，呼吁要建立一个全民精英的社会。有人讥笑他为天真的公子哥，有人怨恨他对大企业出台的掣肘政策，他在年轻人和社会底层中颇有人气，在老政客和中产阶级中不受待见。

        最后，利用监控录像这唯一的资料去查询“丛林猎人”的身份。事实上，议员被杀案的调查工作已经全权移交给了FBI，警署没有半点相关资料，尽管其他一手证据郁风搞不到，但监控录像郁风有别的办法弄到。

       她去“黑匣子”酒吧找了一个人：多伊尔。

      多伊尔·马布默奇不是黑市名气最大的黑客，却是郁风认定的技术最好的一个。

      “稀客，鱼子酱！”一见到郁风，多伊尔·马布默奇就惊呼道。

       因为郁风有一张东方人长相的脸，故多伊尔给她起外号叫“郁子酱”，在中文中又谐音“鱼子酱”，因而郁风在多伊尔这里多了“鱼子酱小姐”这个称呼。

      此刻郁风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她开门见山：“多伊尔，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哎呀，鱼子酱，”多伊尔说，“你知道办这种事的报酬。”

      “我半个月的工资。”郁风说。

      多伊尔也不忸怩，说：“说吧，是什么工作？”

      “监控录像，”郁风说，“从上个月10号起整个塞班斯区的监控视频。”

      约翰内斯堡大酒店位于塞班斯区尼克街道第三个路口处，地处繁华的CBD中心商务区。距离人流量集散中心地铁口“乔治站”只有一个路口之隔。

       郁风试图还原凶手的行动路线。

       乔治站每分钟人流量达几千人甚至上万，是一个小型城镇的人口数量，从此处进入塞班斯区似乎是不二之选。

        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从乔治站出来混在人群中走过了一个路口来到约翰内斯堡大酒店附近。

        其次，凶手如何潜入酒店？

        郁风进行了两种假设：一是明，一是暗。

        “明”的方法指的是凶手或乔装改扮或不改扮地露脸进入酒店，其间有可能与他人打过照面，正大光明地进入安瓦议员的房间，再于光天化日之下逃离现场。

         “暗”的方式指的是凶手悄悄潜入酒店，采用缩脖子用衣领遮住脸或其他方式掩藏自己的真面目，期间避开任何人，潜入安瓦议员的房间实施谋杀。

        所以，无论是采用哪种方式作案的凶手，只有先拿到监控录像才能确定其目标进而采取抓捕。

        上头武断地下达了一个指令：逮捕身高178cm，长方脸，棕黑色鬈发，小麦肤色，体重70kg左右的魁梧青年男子，对方很有可能穿一身黑衣。

         实话说，这种命令实在调动不起人积极性，尤其是在还有诸多疑点的情况下。对于郁风来说是这样的。

       施特拉姆又跑了两天一夜。

       他从地下二层——废弃钢铁工业中心，跑到了第三层：“地底底特律”。

       地下一共有六层：第一层是地面城市下水系统和资源储备库；第二层是废弃的钢铁工业中心，只留下铜墙铁壁和破败的工业景观；第三层是宜居的地下城，有着“地底底特律”之称的哈戈洛尔能源小镇，这里有十五万常驻人口；第四层是光子对冲实验室和量子实验室，隶属政府与其管控下的高校；第五层是垃圾处理厂和废料处理中心；第六层是还在开发中的新区，人员稀少，一切简洁而原始。

         施特拉姆的中心处理器芯片中并没有写入这座城市的构造状况，只是输入了一个逃跑指令：从约翰内斯堡大酒店出来后从乔治站旁的“绿色通道”进入地下一层，再从电直梯下到地下二层的废弃工业中心，再从通道进入地下三层，再搭乘运输舰到达地下五层。这是他的宿命。

        他躲在哈戈洛尔能源小镇的造纸厂车间里，因为停放在镇中心的运输舰被人开走了，因此他必须另想办法进到地下五层。

        从地下三层到地下四层的通道位于小镇西边尽头的天文馆。他必须到那里去，并且得想办法搞到一辆车。这段路可不远。

       他猛然觉得心口发紧。

       “莉亚”这个名字又浮现在脑海中。

       莉亚，她是谁？

       记忆已经被重组改造过，惟独残影如同幻影残存在大脑皮层表面。

       他点燃了一支烟。

       这时他看到一辆车停在了造纸厂的车位上，一个冒失模样的毛头小伙没有拔车钥匙就急急忙忙从车上跳下来，提着东西往厂房里快步小跑过去。

       他又掐灭了烟。

       是个好机会。

      麦斯维斯探长无奈地对坐在一旁的郁风说：“小郁，我觉得这个案子怕是永远破不了了。”

     郁风耐心地听他说。

      探长说：“效率，效率，这帮笨蛋不懂得‘效率’这个字。即使我们有穿梭舰能在一两个小时内下到任何一层我们想去的一层，但是这么多人花费一整天也只能搜查蚂蚁大小的一块儿地。这段时间完全足够凶手从一层跑到另一层了。饭桶……真的是一群饭桶！”

       郁风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因为她深有同感。

       她已经完全不指望这次大搜捕能获得什么成果了，她甚至觉得等凶手自爆都比等大搜捕捉到凶手要靠谱。

        距离去“黑匣子”酒吧已经有一周了，多伊尔大概很快就会联系她。

       手机开始震动。

       手机盖液晶屏上划过一行字：“有结果了。多伊尔。”

       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正好。

       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十一二岁的样子。

       因为家庭贫穷所以被卖到了童工中心做苦工。

      几年后的一天，一个穿西装的人从童工中心的老板手中买下了他，将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几十个。

       一开始，有几个孩子被挑选走了，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后来，他自己被领到一间温室，在其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来给他量各项身体数据，过了这样一段时间后，他被领到一间手术室。他被打了全麻，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

        他在一股疼痛中惊醒。

        仿佛是灼心的疼痛，但很快，这疼痛已经变得不分彼此，他已经分不清这是麻木还是痛到五感都丧失了。

        等到他恢复意识，他已经没有了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机械泵及镶嵌其中的芯片。

        他周身的骨骼也已被替换成了钢铁。他原来的皮肤也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高耐用性的仿生皮。

        他是一个机械改造人。他不再是人类。

       像他这样的机械改造人还有几百个。

       最初，他们还能凭借着残留的记忆彼此交谈，后来，也许是身体上的麻木导致了心灵和精神上的麻木，他们渐渐变得只会执行写入的命令。除此之外，再没有更要紧的事。

       他们终于越来越像机器人了。

        像他这样的机器改造人被带到了一个叫“角斗场”的地方。

        “角斗场”每天的内容便是一场接一场不停的死斗。

        人们戴着假面具衣冠楚楚地坐在玻璃幕墙后面看着一个机器改造人与另一个机器改造人的生死角逐，仿若古罗马斗兽场的重现。

       在被幽囚在角斗场后牢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会有一个穿着白色连缀花边连衣裙的金色鬈发少女来给他们送返。除此以外，再没有旁人。

       终于有一日，当那天使般的少女来到他身边，蹲下，将盛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

       也许残存的为人的社会性令他鼓起了勇气向面前的少女发问：“你好，我叫施特拉姆，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天使般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莉亚。我叫莉亚。”

       施特拉姆并没有再问她是人类还是机器改造人。

       这几年的经历快赶得上他一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明白，眼前的少女和他一样，是机器改造人。

      “有结果了。”多伊尔说。

      郁风“嗯”了一声在电脑前坐下来，打开文件夹，浏览着文件列表目录。她先是打开了案发当天约翰内斯堡大酒店内部的监控录像。

       看了一会儿，她掏出一个纸包：“报酬。”

      郁风回到公寓后，打开自己的电脑，将磁盘插入主机。

      她打开了案发当日乔治站的监控视频，快进观看。

     整个休息日，她都在盯着屏幕审视着一个个人头与人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九个小时后，有结果了。

      她盯住了乔治站汹涌的人潮中一个人影，又打开了约翰内斯堡大酒店内部的监控视频，又忙活了半个小时，终于确认了目标。

       她截取目标头像，几经处理，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拿上手包兔子一样飞快地简单整理，离开了家门。

       白惨惨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人头像。

       那是一张侧脸。棕黑色的鬈发覆盖了头颅，脸部线条硬朗的是肌肉的形状，一双深邃的眼眶。

        截取的图像至他的肩头，可以看出他穿的是一件黑色大衣。

       而在图像文件后叠加打开的是另一份图像文件，里面亦截取了一个模糊的图像：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魁梧身影。

       倘若细看，会发现：其头部半身放大后完全是前一张图像中的人。

       回忆更多地涌入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

       他记得临上场前一晚，莉亚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施特拉姆，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知道，他们有可能再度洗去我的记忆，然后送我到一个陌生的再也见不到你的地方。”

       施特拉姆感到心酸：“莉亚，你别难过。我会找到你，我会让你记得我。还有从前的一切记忆，我都会找回来。倘若你觉得不快乐，那就只留下快乐就好。我会保护好你，我会在你身边。”

        临行前的一晚，恋人的絮语如丝，绵绵密密。

        第二日，施特拉姆迎来了比他强壮几倍的对手。

      他知道，这叫“死对”，是用一场胜负结果明显的局来吸引人们的注意，犹如事先设定好的剧本，角斗场借此盈利。

        在开始，他还能接住几招，后来则变成了单方的挨揍。

        没有多久，他就伤痕累累。

        很快，他的机械钢架就会被砸烂，露出白森森的线头和可怖的血肉。一切正如他料想的那样，他被揍得破烂不堪，俨然一堆废铁。哪怕中途有过短暂的转机，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一切。

       莉亚，莉亚，他心中默念着。

       像他这样的机器改造人经过维修，被设定入新的程序，用于执行被政客买通的刺杀任务，也是一种情有可原的利用方式。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

       郁风走在哈戈洛尔能源小镇的街道上，走马观花地浏览着周围的景色。

        这是一座安宁秀美的小镇，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有15万人再次享受完全由新能源统一管理的配给生活方式。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内思索，如果自己是“丛林杀手”，那么自己会藏身于何处，又会如何行动呢？

        当她走到小镇最大的工业基地——造纸厂时，她听到这样一声喝斥：“你是傻瓜吗？只有缺心眼才会不拔车钥匙就离开车子！”

        另一个声音唯唯诺诺道：“是，是，是我太不小心了。”

        那个带着怒气的声音继续道：“我真怀疑你的脑子里灌了肥肠——猪脑子。虽然小镇上的治安很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大意……”

        那人说着说着就感到一阵无可奈何，最后只得丧气道：“罢了，按照规章制度赔偿就好。”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郁风心想。

      施特拉姆驾驶着从造纸厂偷来的货车高速行驶在地下三层通往地下四层的甬道中，他心急如焚。自己已被设定入了到达目标地点即自爆的程序。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去找莉亚了。

      该死，在他被修好后被委派执行任务时他还抓住机会问道：“请问，我还可以再见到莉亚吗？那个每天来送饭的姑娘？”

       负责人回答他：“当然可以，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就会把你送到她身边去。”

       骗子，都是骗子！施特拉姆愤怒地砸向车厢。

       该死的，自己一定可以在最后一刻阻止自爆程序引发，然后去找莉亚，而且对了，千万不能被那帮警察抓住。

       警察全被收买了，全都是那些人的走狗。

       该死！

      郁风租了一辆车，开往地下三-四通道。

      那个丛林杀手一定在这里。

      起初车子行驶在镇上的街道上，一出了镇，进入郊区，进入无人地带，郁风一下子把油门拉满，开到八十迈。也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追上“丛林杀手。”

       期间郁风的电话响了四次，全是探长打来的。

      可她已经顾不得这头了。稍后再向探长解释吧，郁风心想。

      另一头的探长心里直犯嘀咕：“真是的，小郁在忙些什么呢？按理说不该啊，这家伙不会将案子的事摆在第二位，真不知道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施特拉姆到达了地下四层。

       他一下车就去寻找这一层的地图索引，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一层前往第五层的通道，否则那些拥有高速穿梭舰的警察很快就会追上来，他的时间可是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很快从中心图书馆找到了此处的地图。距离他当下的位置十公里处便是通道，他必须给车加满油，然后抓紧时间行动。这个地方有很多准役军官和国防生定点巡逻，自己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而郁风终于开车行驶至地下三-四通道的一半，此时已经过了一整天，她急需休息。于是她趴在方向盘上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8点了。

       她发动汽车，全速前往隧道尽头。

       她刚一到达第四层，便找到一个食堂。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她已经半天多没有吃一点东西，快饿死了。她不仅感到胃囊空空，更觉得体力不支，她必须好好补充一下。

        用过一顿丰盛的大餐后，她在卫生间洗了个脸，收拾了一点干粮，给汽车加满油，马不停蹄地前往地下第四-五层通道。她决定不再在这一层浪费时间去追寻“丛林杀手”的踪迹。他一定会去第五层。自己不如早点到达第五层，在那里等着准备实施抓捕。

        她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

       一切要比预定结束的时间要早。

       郁风在废料处理中心遭遇了施特拉姆。

       男人点燃了一支烟，似乎已经猜出她是谁，于是说：“你不会明白。但我只会先向你祈求让我再见莉亚一面。”

       他突然用右手去挽起左手的袖子。

       郁风以为他要掏枪或者拿出什么别的武器。

       他却在郁风惊诧的目光中一把撕下了自己的“手腕”。

       郁风看到了裸露的线头，电子元件和被撕破的皮质。

       她吃惊道：“你是……”

       男人的目光变得可怜起来：“还有一分钟……58秒自爆程序就要启动，我想试试能不能不让它启动。”

       他又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尝试过不让它启动……”

      施特拉姆变成了一堆废铁。

      在来这里的路上郁风已经给探长打过电话。

      很快，警察就包围了这里。这是他们效率最高的一次。

      “结案了，”探长说，“可是这种结果又和没破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我们能查到非法改造人体机器人的团伙中心。”郁风说。

       探长望了望“天”：“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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